一个月后。
我伤痕累累蹲在地上，不远处是刚买回来的试纸，上面清晰的两条杠，我怀孕了。
现在是凌晨两点。
男人不知道在哪里打牌。
我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骨瘦嶙峋的膝盖，回想起自己近段时间所遭遇的一切。
眼泪便争先恐后从眼角跑过来，划过受伤的脸颊，密密麻麻的刺痛爬满整个脑袋。
屋子里很黑。
人是昏昏沉沉睡过去的。
第二天。
我是被疼醒的。
［这都几点了，你居然还躺床上睡大觉，赶紧起来给我弄点东西填饱肚子。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床边，毫不留情将我从床上拖拽下来。
我摔在地上。
男人似乎嫌不够。
狠狠踹了我一脚。
［啊！
］我捂住肚子蜷缩起来，脸色狰狞，看得出来十分痛苦。
男人才不理会，又踹了一脚。
［装什么？
想饿死我？
］说完，还想要动脚踹人。
我想起了夜里的试纸，十分狼狈地躲开了男人的攻击。
原以为男人填饱肚子后会安分，谁知道这人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
［狗东西，昨晚又输了两万块钱。
］我躲在房间里，假装没听到男人在发脾气。
不一会儿。
客厅传来摔碗的声音。
我连忙跑出去察看，本就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上全都是陶瓷片，桌面上光秃秃的。
男人莫名其妙开始发脾气，一挥手将装着饭菜的碗碟全都扫落下来。
下一秒，桌子直接被掀翻。
［躲什么？
我问你躲什么？
］男人转头看到我站在边上，怒气腾腾走过来抓住我的头发。
手一甩。
我就狠狠摔在沙发上。
沙发很小很旧，兜不住我。
我张开手什么都没抓住，只能认命滚落下来，肩膀砸在坚硬的水泥地板上，很疼。
不止是肩膀。
前些天的伤痕因为这一动作，全都开始泛疼。
男人不知发什么疯，直接走上来抓住我的头发开始踹人，最后还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三天两头的家暴已经让我习惯咬唇忍耐，一开始还会痛哭挣扎，后来发现没有用，根本躲不掉。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停了，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这会浑身上下都在疼，尤其是腹部，剧痛让我在大冬天汗流浃背，嘴唇都咬破了还是没止住脱口而出的呻吟。
我想爬起来上医院。
手刚一撑地，整个人狠狠砸在地上，没了知觉。
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位置。
窗外寒风凛冽。
屋里的我竟然分不出身上是冷还是疼。
［孩子没了。
］医生看了一眼我的诊断单。
我呆滞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手上拿着诊断单，我想自己看的。
凑近时，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模糊一片，像是近视了，又像是即将要陷入昏迷。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不仅营养不良，而且身上还有不同时日的伤痕。
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报警。
］医生看了我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暗示被家暴是可以报警的。
我摇头，拒绝了医生的好意。
我想报警的，但我不敢想倘若报警了，妈妈会对我做出什么伤害更大的事情。
车祸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
我会死的。
我会活生生被她打死。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我便没了报警的念头，只能将希望寄托到妈妈和哥哥身上。
我没有回男人的家。
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你回来干什么？
］门刚推开，屋里传来妈妈十分不耐烦的嗓音。
下一秒，她皱着眉头出现在视线里。
［妈妈……］我轻轻叫了一声，没忍住，眼泪哗啦啦从眼角淌下来。
妈妈一看，更烦了。
伸手就想把门关了。
我没让，用身子抵着门。
［妈妈，他三天两头家暴我，我害怕，不敢回去。
］我一边哭，一边睁大眼睛看着妈妈。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能在她眼底看到心疼。
可惜没有。
妈妈只是愣了一下。
［自己的男人都把握不住，这怪谁？
还不是你没有本事。
］［天底下结婚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别人没有被家暴，就你被家暴？
］妈妈不仅没有心疼，还反过来也怪我为什么被男人家暴。
［孩子……孩子没了。
］我垂下脑袋喃喃自语，这一瞬间我竟然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我有家人。
却过得比孤儿还要凄惨。
［什么？
什么孩子没了？
］门口都要关上了，忽地又被妈妈打开，只见她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诊断单。
她看了很久。
我也在门外等了很久。
［进来吧。
］妈妈抓着诊断单转身进屋。
这一次，厚重的门没再关上。
我听到这话，奄奄一息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仿佛看到了穿过云层的阳光。
妈妈是爱我的。
我想着。
我小心翼翼走进去，眼神情不自禁扫了一圈，这是我生活二十年的家，短短几天，竟找不出一丝关于我生活的痕迹。
［你先喝杯水缓缓，关于家暴的事情我会找时间和他好好聊聊。
］妈妈拿着杯子从厨房走出来，把水递给我。
我一听，连忙摇头拒绝。
［妈妈，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我发誓，我会好好挣钱给你和哥哥，求求你不要让我回去了，他打人真的好疼。
］我怕妈妈不相信，连忙撩开衣服让她看清身上的伤痕。
妈妈瞥了一眼，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劝我把水喝了，好好休息。
［你先把水喝了，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我喝了水，还想说话。
沉重的脑袋却不给我机会。
我手里还拿着杯子，就这样重重地陷入了昏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