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医生说完,沈若溪果断挂断电话,手抖着按下我的号码。
“老公,接电话……求求你接电话……”两声“嘟”后,手机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若溪点开我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敲下一行行字:老公,你现在在哪儿?
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我们谈谈好吗?
我错了,你在哪儿?
我去接你们回家!
十几秒,几十秒,一分钟过去,屏幕始终没有动静。
以往我从不超过十秒就会回复,这次却像是铁了心要与她彻底割裂。
她想起昨天我收拾行李时的决然模样,想起她扇我耳光时,我眼中迸发的恨意与绝望,越想,她的眉头皱得越紧,神色也愈发慌乱。
沈若溪再也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深吸一口气推开卧室的门。
“老公,我……”房间空荡荡的,黑色玻璃衣柜映出模糊的光影。
她颤抖着拉开柜门,我的衣服早已被清空,连一件属于我的痕迹都没留下。
转身要走时,脚下却被什么硌了一下。
沈若溪低头一看,一枚耀眼的钻戒静静躺在地板上,刺痛了她的双眼。
那是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她特意在巴黎为我拍下的礼物。
那天,她对我说:“对你的爱就像这钻石,永远闪耀,永不褪色。”
从那天起,我将这枚戒指和她的承诺珍藏在心底。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可短短几年,钻石依旧熠熠生辉,蒙尘的却是我的心,和我们的婚姻。
沈若溪颓然将戒指攥进掌心,抬头看向墙上唯一属于我们的东西。
婚纱照里,我们笑得有多甜,如今她的心就有多苦。
她从未想过,我会一声不吭地离开,悄无声息地消失。
她踉跄着走进女儿的房间,推开门,心再次被揪紧。
充满童趣的房间里,地上只剩一个拼了一半的乐高城堡,那是上个月女儿生日时她送的礼物。
那天,女儿开心得手舞足蹈,拉着她的手问:“妈妈,你能陪我一起拼吗?”
她笑着把女儿抱起来,满口答应:“好!
果果想做什么,妈妈都陪你!”
可之后,她的心思全扑在周子谦父女身上,女儿几次邀她一起拼城堡,她都推脱敷衍。
沈若溪脚步不稳地走上前,轻轻一碰,那摇摇欲坠的城堡轰然倒塌,吓得她僵在原地。
女儿好不容易拼起的“家”散了架,露出里面碎裂的小陶人。
那是她带女儿参加幼儿园亲子活动时,两人一起捏的。
那时,女儿兴奋地举着捏好的小陶人给沈若溪看:“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
沈若溪还笑着打趣她:“那你可得保存好,咱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哦。”
那些关于女儿、关于家庭、关于生活的点滴记忆,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沈若溪终于捂住脸,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现在,她终于确信,一切都彻底失控了。
我和女儿的离开不是赌气,而是早有预谋。
电话铃声响起,沈若溪胡乱抹掉眼泪,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周子谦。
刚接通,周子谦就哭得喘不上气:“若溪,果果突然说耳朵不舒服,会不会是排异反应?
你能带她去医院吗?”
沈若溪慌忙起身,却不小心撞翻了门边的垃圾桶。
几张撕碎的纸片散落出来,上面是女儿歪歪扭扭的字迹。
只看了一眼,她便浑身颤抖。
女儿从学会写字起就爱写日记,从简单的笑脸,到涂鸦的图画,再到拼音和句子。
她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着每天的生活和心情,期待有一天能和沈若溪分享。
最初,沈若溪还会耐心地听她讲,然后分享自己的故事。
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不耐烦,后来甚至厌恶地把自己锁进书房。
一扇门,把一个家分割成两个世界。
门里的人忙着关心她的“救命恩人”,门外的小女孩眼巴巴地盼着妈妈能陪她度过仅剩的亲子时光。
沈若溪鬼使神差地伸手探进垃圾桶,将纸片一张张捡起,拼凑完整。
>车祸第五十天。
>我开始适应新的助听器,妈妈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以前她看到我的耳朵总是别扭地转过头,现在她好像终于习惯了。
>车祸第八十九天。
>我和爸爸偷听到了妈妈和医生的对话。
>他说我的耳朵被装在另一个小朋友身上了。
>我有点疑惑,想问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可看到爸爸的眼泪时,我没问出口。
>爸爸决定带我走,办转学手续时,我看到了那个拿走我耳朵的人,也看到了妈妈。
>他也在说我奇怪,这让我想起了小美她们,她们看我的眼神都一样。
>我有点害怕。
妈妈这次没帮我说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昨天妈妈还因为别人笑我发了火,今天却护着那个小孩。
>是那个小孩有什么特别吗?
>车祸第九十天。
>妈妈把那个坏小孩和她的爸爸带回了家。
>那女孩故意推我摔倒,还踩在我身上把我的助听器扯了下来。
>我好疼。
>坏叔叔告诉我,妈妈把我的耳朵给了他的女儿,连爸爸的腿骨也是礼物。
>这是我第一次见爸爸那么生气,也是第一次见妈妈为了坏叔叔打爸爸。
>我替我和爸爸觉得委屈。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妈妈了。
沈若溪紧紧攥着这些破碎的日记,头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片刻后,她发出低低的呜咽,哭得撕心裂肺。
她后悔了。
可一切都太晚了。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她瞥了眼屏幕,随手挂断。
不一会儿,周子谦又打了过来。
沈若溪抬起头,眼里满是猩红的怒意。
按下免提,还没等对方开口,她抢先冷声道:“老是打电话烦不烦!
看不出我不想理你吗?”
“她耳朵疼关我什么事?
有问题找医生,我又不会治!”
说完,她果断挂断,将周子谦的号码设为静音。
电话那头,被吼了一通的周子谦眼眶瞬间红了。
他死死握着手机,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一定是张浩然那个废物搞的鬼!
不然若溪不会对我这样!”
“张浩然,早知道就该让你们父女彻底消失!”
飞机落地后,他一开机,提示音接连响起,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消息全来自沈若溪。
晚上七点,我收到沈若溪的“道歉”:“老公,昨晚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
“我给你和果果买了礼物,马上回家。”
……晚上八点,她又发来消息:“老公,为什么我打不通你的电话?”
“老公,你和果果在哪儿?
回个消息,我很担心。”
晚上十点,她的语气软了下来:“老公,我错了,别不理我好吗?
那件事我可以解释。”
“老公,求你回来吧,我不能失去你们……不能失去果果……”微信里,她发来一条又一条六十秒的语音。
我皱了皱眉,厌恶地将手机扔回包里。
她道歉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感到恶心。
若不是因为离婚官司还没结束,我绝不会让她留在我的通讯录里。
牵着女儿走进医院,医生迎了上来:“您预约的检查已经准备好了,请这边走。”
因为沈若溪的背叛,我不敢再信任国内医院。
为了安全,我联系了国外顶尖的私人医院,重新为女儿检查身体。
漫长的等待后,医生将报告递给我,语气沉重:“张先生,我们确认,您女儿的耳朵并非车祸所失,而是被人恶意摘除。”
尽管我早已做了心理准备,可真相揭开的那一刻,我还是彻底崩溃。
都怪我,若不是我贪恋沈若溪那点虚伪的爱,女儿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
若不是我被她那些假惺惺的“舍不得”迷惑,早该离婚的。
是我害了果果!
是我毁了她!
腹部一阵剧痛,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眼前一片漆黑。
在众人和女儿的惊呼声中,我昏了过去。
醒来时,女儿趴在我床边睡着,脸上泪痕未干。
我一动,她立刻惊醒。
委屈、无助、恐惧在她眼中翻涌,最终她扑进我怀里大哭起来。
在我昏迷时,医生为我做了全身检查。
一条腿的骨头被取走。
手术痕迹显示,医生当时极为慌乱,连止血纱布都遗留在体内。
我拿着报告,看向女儿,深吸一口气问道:“果果,如果爸爸要让坏人付出代价,妈妈可能会坐牢,你会怪我吗?”
女儿握紧我的手,坚定地摇头:“不会!
我只要爸爸就够了!”
我扭过头,擦掉眼角的泪水,将报告发给律师:“准备吧,我要正式起诉医院和所有涉事人员,我要她们全都付出代价!”
周子谦三天联系不上沈若溪,只好独自带女儿去医院。
趁着果果进诊室的间隙,周子谦拨出今天的第七通电话给沈若溪。
刚按下拨号键,就听见熟悉的铃声由远及近。
随后,他看见沈若溪皱着眉,满脸不耐地将电话挂断。
周子谦眼神一闪,悄悄跟了上去。
医生办公室里,医生烦躁地来回踱步,语气满是焦虑:“当初我就说这事风险太大,你非说能瞒住,现在怎么办?”
沈若溪深深叹气:“事到如今,只能跑。
你拿着我给你的钱,尽快出国,别回来了。”
医生怒声道:“沈若溪,你当我蠢吗?
现在跑了,谁都知道是我干的!”
“你不会是想把罪名全推给我和那个姓周的,自己脱身吧?”
沈若溪眼神一冷,透出几分杀意:“我要是想让你当替罪羊,根本不用费这心思。
这些年你经手的手术,随便查几件就够了。”
医生脸色铁青,厉声质问:“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你丈夫把我们全告了,到时候别说你我,连那个孩子都跑不掉!”
门外的周子谦再也忍不住,猛地冲进去,声音尖锐:“你们说什么?
张浩然那个贱人竟然告了我们?”
沈若溪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厌恶。
若不是这个没脑子的男人乱说话,在我面前炫耀,她完全可以瞒一辈子!
想到这,她的语气骤然冰冷:“你这么大声是想让全世界听见吗?”
周子谦立刻换上一副委屈模样,声音却依旧急切:“若溪,你快想想办法,我不想坐牢,果果还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