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年事已高,再经此打击,竟是一病不起。
我同晏昭虞入宫看望他时,他正躺在榻上捧着折子,眉头紧锁。
”昭虞,你母后而今着了魔,你可有去看望母后?“
圣上多添了病容,气势却不减分毫。
”未曾。“
晏昭虞一拜。
圣上放下手中奏折:”孤打算过继几个宗室子。“
晏昭虞道:”父皇不愿我做太子。“
这是我能听的东西吗?
我像鹌鹑一样把头埋下去。
”你若能把宗室子都杀光,这帝位你来坐也可。“圣上不咸不淡地说。
”父皇疑心弟弟们都是我杀的?“
晏昭虞道。
圣上正眼看她。
那眼神明晃晃地就在说,不然呢。
”女子之身,终非正统,不要妄想。皇权旁落宗室子,也比女子登大位来得好。“
晏昭虞敛起神色,不轻不重道:”父皇,从前我监国,从未出错。百姓爱戴你、朝拜你,是因为我的举措从未出错。你现在在这里看折子,你看了,你知道该如何去做吗?宗室子无才无德。我是皇爷爷一手栽培的太子,我比他们更适合做皇帝,也比你更适合。“
圣上摔了杯盏,让我们俩都滚出去。
我们相携出了宫门,远远还能听着圣上的咳嗽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风雨欲来。
12
晏昭虞身边的小厮告诉我,从前只要她得到太傅夸赞,娘娘便会教她罚跪,美其名曰戒骄戒躁、不可自傲。
当娘娘的皇幼子由于年幼顽劣不堪受到圣上贬斥时,娘娘也会命晏昭虞过去罚跪。
怨不得晏昭虞年长我半岁,却比我还要低半个头。
原来是罚跪得多了。
我真不知道娘娘在想什么。
群狼环伺,晏昭虞做不了这个皇帝,她的幼子更肖想不了。
晏昭虞这么好,她是可以当一个好皇帝的。
不能因为她是女孩子,就该被淘汰掉。
13
圣上薨了。
我怀疑是被晏昭虞给气死的。
皇后娘娘也彻底发疯了,自从皇幼子去后她便不大清醒。日日抱着一个发皱的枕头,喃喃低语。
这只旧枕,是皇幼子惯用的。
我与晏昭虞远远看过。
虽然发疯了,到底还是认得出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她见了晏昭虞,一会儿落泪诉说对不起,一会儿神情怨恨骂道谁让你不是个皇子!我的幺儿才该做皇帝!
我咬了咬牙,无话可说。
我气她不识货,错把我的明珠混当鱼目。
我拉着晏昭虞就走。
帝后死的死、疯的疯。
皇权之争落幕得极为快速。
我的刀还未见血,一切便已尘埃定落。
圣上临去前下召自宗室子中选储君。
可前几位皇子下场极为凄惨,宗室子皆战战兢兢,不愿接手这烫手山芋。
勉强选出来的宗室子,在代为监国第一日起便吓破了胆,晕倒在大殿上。临了归家时,又遭遇敌国刺客追杀,当即请辞不干了。
朝堂吵成了一锅粥。
蠢蠢欲动的四方蛮夷匈奴,伺机闻风而动。
内忧外患。
民众中,不知何时掀起一股巨大的风潮——
先太子忧国忧民,请立先太子为新皇。
众人绝口不提先太子是女子。
民与兵才是王道。
反对的人,在看到精锐铁骑执刃相对的那刻,也会收敛一二。
等晏昭虞坐上皇位,改天换地的时候就到了。女子会以一股一往无前锐不可挡的势,牢牢拧成一捆绳,颠覆数百年来的倾轧与桎梏。
国不可一日无君。
登基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