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萧令仪谢昭的其他类型小说《侯门父子白眼狼?失忆主母崩人设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朱赤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谢衍一噎,萧令仪直接大步从他身边掠过,一边问着沉璧:“将军府还在吗?”“回......回小姐,圣上还未有判处,将军府在的。”“带上纯姨娘,这就搬回将军府。”萧令仪说着便走,看也没看谢衍一眼。却被他一把拉住。“萧氏,你现在回去就是找死!”谢衍扣住她腕子的手青筋暴起,指尖无意识摩挲她当年为他挡箭留下的疤痕。当年边疆营帐中,少年谢衍为她包扎箭伤:“这道疤是我欠你的,余生必不相负。”原本深爱的证据,此时却让萧令仪觉得恶心。她冷笑一声:“侯爷,我留在你府上,难道就是活路?”“你......”谢衍一噎。萧令仪的指尖还沾着温玉纯的血,她一把推开谢衍阻拦的手:“让开!”谢衍踉跄撞在廊下柱子,眼睁睁看着妻子扛起昏迷的妾室,赤足踏过满地碎冰。“萧氏!”...
《侯门父子白眼狼?失忆主母崩人设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谢衍一噎,萧令仪直接大步从他身边掠过,一边问着沉璧:“将军府还在吗?”
“回......回小姐,圣上还未有判处,将军府在的。”
“带上纯姨娘,这就搬回将军府。”
萧令仪说着便走,看也没看谢衍一眼。
却被他一把拉住。
“萧氏,你现在回去就是找死!”
谢衍扣住她腕子的手青筋暴起,指尖无意识摩挲她当年为他挡箭留下的疤痕。
当年边疆营帐中,少年谢衍为她包扎箭伤:“这道疤是我欠你的,余生必不相负。”
原本深爱的证据,此时却让萧令仪觉得恶心。
她冷笑一声:“侯爷,我留在你府上,难道就是活路?”
“你......”谢衍一噎。
萧令仪的指尖还沾着温玉纯的血,她一把推开谢衍阻拦的手:“让开!”
谢衍踉跄撞在廊下柱子,眼睁睁看着妻子扛起昏迷的妾室,赤足踏过满地碎冰。
“萧氏!”他攥紧她撕裂的袖口,“你今日踏出侯府,就别想再回来!”
回应他的,却是一根直直刺过来的柴火。
谢衍才狼狈的躲过,就听萧令仪问身边婢女:“我的嫁妆呢?”
“都在正院库房。”沉璧说完,又有些犹豫的补充,“这些年......少了一些。”
“呵。”萧令仪勾起眼梢,嘲弄的看向谢衍,又摆手,“那少了多少,便去侯府库房取,给我补回来!”
这话让柳琳顾不得装柔弱,提着裙摆冲过来:“你敢!那是侯府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便被萧令仪掐住了脖子。
看着柳琳颈间带着的精致璎珞,萧令仪微微眯起眼睛,忽然抬手扯断下来。
“啊!”柳琳尖声惊呼,双手捂着脖子,跌跌撞撞倒在谢衍身边,“还给我!那是我的......”
“你的?明明是我六岁生辰时的礼物。”萧令仪扬了扬手里的璎珞,又对着谢衍嘲弄的说道,“侯爷好大威风,拿我的东西,去讨好你的妾室!”
“你、你胡说!”柳琳下意识握住左手手腕。
萧令仪眉毛一扬,手里拿着一根木柴,上前一刺一挑,便瞧见柳琳戴着的蛇形金镯。
萧令仪突然笑了。
她认出那金蛇七寸处的缺口——正是十年前北狄刺客围攻城门时,被母亲弯刀劈出的裂痕。
好,好的很啊!
这不全是她的东西!
库房铜锁落地时,柳琳的尖叫几乎要冲破耳膜:“侯爷快看!她连先帝赐的翡翠屏风都砸了!”
“萧氏!你再放肆,本侯今日就休了你!”谢衍叫嚣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道残影忽然在他眼前飞过。
他吓的拉着柳琳连退三步,待那东西“铛”的一声扎在身旁小几上时,他才看清是什么。
继而大怒:“萧令仪!你敢休我?”
“你......侯爷,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柳琳虽然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忍不住的透出喜悦光芒。
那一张染了血迹的白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休书”两个大字,却是萧令仪要休了谢衍!
奇耻大辱!
谢衍愤怒的抄起墙上挂着的长剑,一脚冲进库房:“萧令仪,你找死——”
话音未落,在他看见萧令仪手中东西时,谢衍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你......你......”
“怎么?侯爷没想到,我能找到这个?”萧令仪脸上再无一点笑意,一双厉目直直盯着谢衍。
她手中,赫然是一封年久了的北疆战报。
但那纸上写的却不是战情如何,而是含糊其辞的几句话,更像是......通敌的证据。
开头,却是大大的“谢侯爷”三字。
“这是伪造的!”谢衍失声喊道,“这是假的!这、这个早该毁了!”
“毁了?大概是你那小妾舍不得同一个匣子里装着的小金鱼和香膏,只藏进了暗格。”萧令仪勾了勾唇。
她道:“谢衍,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你拿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谢衍怒道,一边伸手要来抢夺。
夜风卷起战报一角,露出末尾模糊的虎符印痕。
萧令仪正待要细看,雕花窗棂突然被龙头杖砸得震颤。
“萧氏!你要让谢家列祖列宗蒙羞吗!”
崔老夫人由八个婆子簇拥着踏雪而来,满头银丝在孝髻下泛着冷光。
她手中先帝御赐的龙头杖,正指着萧令仪眉心。
萧令仪反手甩开谢衍,狐裘扫过满地碎冰:“老夫人来得正好,且看看您儿子纳的好妾——”
她一脚踹开身后的库房朱门,鎏金马鞍从堆积的嫁妆中滚落,鞍侧赫然烙着萧家军徽。
柳琳突然扑跪在崔氏脚边:“老祖宗明鉴!夫人这是要搬空侯府啊!”
“闭嘴。”崔氏龙头杖重重杵地,浑浊老眼盯着萧令仪,“谢家妇当以柔顺为德,萧氏,你可还记得《女则》第七卷?”
萧令仪抚过马鞍上的箭痕——这是父亲在她及笄那年亲手所赠。
“《女则》没教过如何对付窃贼。”她突然挥袖扫落博古架,数十封泛黄信笺雪片般飘落,“老夫人不妨看看,这些年侯爷用我嫁妆打点的,都是哪些‘正人君子’?”
谢衍脸色骤变。
怎么这般隐晦的账册也被她给翻出来了!
“反了!反了!”崔氏龙头杖横扫萧令仪膝弯,“不敬夫君不慈幼子,老身今日便代萧家教女!”
萧令仪旋身避开,腰间却撞上硬物——不知何时跑进来的谢昭,竟趁机将生母推向杖风!
他大约仗着萧令仪曾经的疼爱,知道对方怕伤了自己,只会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而那个方向,足以让崔氏一杖敲断她的腿骨!
可惜这回谢昭错了。
萧令仪毫不犹豫,左手发力,直接将谢昭一掌甩出三丈远,又翻身一个扫堂腿,将那龙头杖一脚踢飞。
“你!”崔氏踉跄着险些站不稳,怒目瞪向萧令仪。
萧令仪一手举起那封战报,却是看着谢衍:“或者让我们今天好好出去,或者我自己进宫求见皇上?”
“谢衍,你知道的,我有这个本事。”
谢衍颓丧的耷下了双肩,片刻之后摆摆手:“你们走吧。”
“衍儿!”崔氏怒道。
那边谢昭忽然大哭起来:“祖母,姨娘,我疼,我好疼......”
崔氏面色一变,连忙上前查看。
而柳琳爬起来后看都没看谢昭一眼,猛的扑过去要拦沉璧和砚心的脚步:“不许拿走,这是我的、我的东西......”
萧令仪皱紧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一道悠长的声音:“圣旨到!谢侯爷、侯夫人,请接旨!”
崔氏的龙头杖砸碎茶盏时,萧令仪正倚着门框看檐角冰棱折射的晨光。
碎瓷溅上狐裘下摆,她随手掸了掸,仿佛掸去一粒尘埃。
“怎么,不让人三催四请,侯夫人便忘了晨昏定省的规矩?”
崔氏浑浊眼珠剜过萧令仪松散的发髻,“萧家的教养当真让老身开眼!”
崔氏的龙头拐重重杵在地上,但萧令仪神色未变,只含笑看着她:“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
“好好好,病这一场你越发放肆了!”崔氏眼睛一瞪,“给我跪下!”
萧令仪微微歪头,又笑起来:“我来给母亲请安,母亲一切都安便好,那我就先走了。”
“萧氏!你当真以为我们谢家不敢休了你?”
崔氏丢了面子,越发恼怒,“你......你不许走!你给我跪下!”
“来人,给我拦住她!”
随着崔氏的怒吼,几个家丁上前,站成一排挡在萧令仪身前。
她看了几人一眼,又回头去瞧崔氏:“母亲当真不许我走?”
“萧氏!你如今竟一点礼仪不知了吗!”崔氏的龙头杖怼出巨响,面色逐渐阴沉,“过来,跪下!”
“我为何要跪?”萧令仪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微微蹙眉,“我又在跪谁?”
“你......”
“我父母教我跪天地君亲,可没教过我跪——”萧令仪轻轻勾唇,语调轻蔑,“腌臜泼才。”
“反了!反了!”崔氏踉跄跌坐太师椅,嘶声尖叫,“把这忤逆的贱妇捆去祠堂!”
十二名家丁持棍围成铁桶,却在对上萧令仪眼神时齐退半步。
萧令仪轻声细语,手指却抚上一直放在腰间的匕首刀柄:“当真要动手?那还请婆母不要怪我,毕竟是您先提及我父母。”
崔氏一滞,随之更怒:“你还敢提!若不是受你那对好父母连累,我衍儿如今怎会连个官职都无!”
“那是谢衍没用!”萧令仪抬眼看她,“整日里不是与妾室厮混便是板着脸训人,他还想做官?做梦吧!”
“你!”崔氏直接站起身来,龙头杖直直指向萧令仪,“萧氏,大胆!”
“我今日就大胆了你又如何?”萧令仪对眼前的老夫可没半点感情。
对方不作威作福,她还能怼上个面子情。
可一来便让她跪下,还辱及她的父母,萧令仪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在崔氏一拐杖打过来的时候,她不闪不避,抬手接住。
直接目视着崔氏的眼睛,萧令仪咧嘴一笑,猛的将龙头拐往后一推!
“哎哟!”崔氏踉跄两步,若不是身边两个嬷嬷扶的及时,险些便要跌坐在地上了!
但就这般,崔氏也摔的不轻,被两人拉着半晌才站起身来。
萧令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越是这般,崔氏越是大怒,开口骂起萧令仪来更像是发了疯一般:“北疆蛮子养出的泼妇,竟敢与婆母动手!”
“萧家连一个女儿都教不好,又怎么能管好军队?难怪吃了败仗,死了倒是干净!”
“明日老身就让衍儿开祠堂除了你的名,让你做谢家弃妇!”
“连亲儿都厌弃你,可见是天生不配为母!”
“也是你命里带克,与你感情好的父母都早死,唯一一个儿子还厌恶你!”
“萧氏!你也就配过这样的生活!你这疯妇,怎么没随你那爹娘一起去死!”
崔氏一通嚎完,才发现厅中静的吓人。
她愣了一下,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定睛看去,竟是萧令仪手按着的一个木制小几开、开裂了!
崔氏被唬一跳,愤怒的情绪瞬间冷静下来。
但她依旧强装着镇定,虚张声势的喊道:“怎么?萧氏?你还敢殴打婆母不成?”
“不是。”萧令仪淡声说道。
崔氏才松了口气,却见她猛的一拍小几。
好好桌子顿时四分五裂,而萧令仪抬手抓住一根粗壮的桌腿,大步就冲着她走来!
啊!这还能不是想打她?
“她疯了!她疯了!快拦住她,拦住她啊!”崔氏吓的大喊,下意识的使劲儿往椅子上缩去。
两个嬷嬷才上前,便被萧令仪一脚一个给踹飞了出去。
但稍微阻拦这一下的功夫,周围的婢女和家丁也都冲了上来,挡在了她身前。
“刚刚我想走,婆母便这般拦了我一次......”萧令仪勾唇,清冷眸中却毫无笑意,“但现在,婆母怕是拦不住了!”
崔氏吓的忍不住尖叫一声!
她眼睁睁看着萧令仪杀神一般,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只拎着一个桌子腿便孤身干翻了十几个家丁,忍不住大喊道:“你、你不是武功尽失吗!”
萧令仪懒得答。
不过几息的功夫,主院所有的下人都躺在了地上。
萧令仪抬眸,对上崔氏的眼睛,一步一步,迈过人群,边走边道:“把你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次。”
“什么?”崔氏下意识想躲,但、但她却不知道能躲去哪里。
“嘭”的一声,桌腿从她耳边擦过,直直将她太师椅的椅背戳出个洞来。
她“啊!”的一声尖叫,鬓边发丝都被劲风扫的松散了下来。
“萧氏!你克死父母害惨萧家军,如今连婆母都要杀吗?”崔氏色厉内荏地嘶吼,“谢昭宁肯认旁人做娘也不要你,你这般疯癫——”
寒光乍现。
匕首擦着崔氏耳畔钉入椅背,斩断的银丝假髻纷纷扬扬如雪。
萧令仪掐住老妇咽喉,眼底血色翻涌:“再说一遍。”
“你父母家人死得好啊!!十万萧家军喂了北狄野狗......”崔氏癫狂大笑,“活该你这丧门星!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连亲儿有也似无,哈哈哈哈哈哈!”
“喀嚓!”
萧令仪徒手捏碎太师椅扶手,木刺扎入掌心也浑然不觉。血腥气混着一幕幕碎片画面呼啸而来——
母亲战甲上的箭孔,父亲断刃上的血锈,还有襁褓中谢昭抓着她的手指咯咯笑的模样。
“啊!杀人了!”
突如其来的尖叫打破死寂。
小少年扒着门框发抖,看着萧令仪染血的手掌按在崔氏颈侧,仿佛看见恶鬼罗刹。
萧令仪缓缓转头,沾血的碎木从指缝簌簌而落。
她望着谢昭惊恐的眼神,忽然摇晃了两下,整个人便昏厥过去。
侯府主母受伤失忆,还是与妾室和亲生子有关,这般的丑闻不可能外传。
现在整个府中,也只有谢衍和萧令仪的两个婢女知晓。
沉默片刻,萧令仪对李玄策坦白说道:“前段时间伤了头,忘记了这十年发生的事情。”
她说的太平淡,又显得云淡风轻,倒是让这件事显得没什么要紧的。
李玄策却一下子便想到之前监察司打听到的消息,放在桌子上的手一下子握紧,半晌后才缓缓放松:“没寻大夫看看?”
“看过了,我觉得无碍。”萧令仪笑一笑,“忘了也好,棋盘若总盯着旧棋子,如何下得赢新局?”
李玄策抬眸看她,半晌才沉沉“嗯”了一声。
“萧家军的事情......我也全忘了。”话说到这里,萧令仪便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她原想徐徐图之,这件事对她来说太过要紧。
她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先旁敲侧击的问一问,但既然已经问出口,她便再按捺不住。
“通敌是怎么回事?我父亲绝不可能!”
“我父亲也断不会让十万儿郎枉死!那场仗究竟怎么败的?北狄人何时能破了屠苏城的布防?”
“我父亲......”
可当真要问的时候,萧令仪急急说完两句,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她缓了缓,继续说道:“关于萧家军的一切,我什么都想知道......只是不知,你能告诉我多少?”
李玄策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玄色袖口金线刺绣的睚眦纹正撕咬着烛光。
他想起监察司密档里那叠被他按下未禀的染血战报,墨迹浸透的“通敌”二字下,还压着半枚残缺的虎符印。
窗外传来更鼓声,惊起栖在梅枝的寒鸦。
大约是夜晚的黑和烛光的暖,都与白日里不同,又触及萧令仪最深的心事。
她单手托腮,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李玄策的回答,便轻轻笑了一声:“前几日,一觉醒来,我还以为自己是刚到京城,却被告知已经有了个八岁的儿子。”
“阿鹞......”萧令仪垂着眼,长睫轻轻抖动,连脸上的烛光都跟着摇曳,语调清软下来,“我总是还记得,那年雪原遇伏,你说要给我雕只海东青......现在我看来,那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却没想到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熟悉的称呼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李玄策心头微颤,抬眸看她。
“阿鹞,不骗你,我是有些怕的。”
“谢衍——”李玄策下意识想问,这个时候谢衍难道不应该陪在她身边吗?
但很快,他想起侯府的这些糟杂事,又闭了嘴。
萧令仪笑了笑:“现在隔壁屋子里躺着的那女子,正怀着谢衍的孩子。”
李玄策双手无意识握紧,片刻后微哑开口:“你从前也未寻过我。”
“我生了昭儿,失了内功,寒毒压不住,婢女说我这十年有一大部分都在床上躺着。”
萧令仪听着李玄策的呼吸变化,继续说道,“只是我醒来后给自己把脉,感觉那寒毒似乎有些变化。”
“这种变化应该是缓缓的,以至于我从前并未察觉,但现在我看来,与十年前却是很不一样。”
李玄策手掌握的极紧,指甲刺破掌心,他也没有察觉。
若烛光再亮一些,萧令仪便能看到他脸上极其挣扎的表情。
上次见面时还不苟言笑的人,这会儿却是犹豫纠结,似乎只差一点点便愿开口了。
但萧令仪只以为他还是不肯说。
暗暗叹了口气,萧令仪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连当年在战场上随口取的小名她都不嫌肉麻的拿出来了,甚至愿意承认自己是害怕,但还是无用。
到底在旁人那里,他们十年没有联系,贸然示好,以李玄策的心机和如今身份,确实难以马上信任她。
可她之前莫不是当真蠢了?萧家军那般之后,她竟一直也不和外面人联系,只将自己囿于后宅之中,竟就认命了么?
“罢了,我知道你也为难。”萧令仪轻笑了笑,推给他一盏茶,“怡嫔娘娘可好?”
“母妃她,都好。”李玄策握紧的手掌忽的轻轻颤抖,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在萧令仪这句问候中又重新咽了回去。
他艰难的吐完这几个字,又沉默的喝完了一杯茶,便告辞离开。
萧令仪静待片刻,忽抬手用掌风熄了蜡烛。
黑暗中,她轻轻闭上眼睛,掩饰住眸中的泪意。
失忆醒来已有几日,但她一直强撑着从未在人前显出什么情绪来。
刚刚与李玄策的那些话,虽说为了打动对方,但多少也有些她的真情实意在。
尤其她实在没想到,家中的事情竟会这般复杂。
“小姐?”沉璧举着一个小灯笼,站在门口小声唤道。
她一直在门外守着,之前还能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可这半晌没动静,屋里又忽然暗了下来,这让沉璧难免担心。
“沉璧......我只以为,父亲是被人陷害,又打了败仗而已。”
虽然这个“而已”也是十万将士的命,但萧令仪觉得,最坏也就是这般了。
可今日李玄策这般一言不发的态度,却让她越发谨慎。
看来,萧家军的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绝不只是......一场败仗这般简单。
第二日一早,正院廊下便出现一个陌生的盒子。
两个婢女还围着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才拿来给萧令仪。
“《神农百草集》。”萧令仪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抬眸去看两个婢女,“我说正院管理松散,你们还觉得不。”
被人无声无息把东西都放门口了,自然不能算是安全。
沉璧和砚心都有些羞愧,当即出去叫了整个正院的下人过来,说清楚了以后正院的规矩。
“都是按小姐说的,从前军营中咱们轮班、巡逻都是这般。”回来后沉璧说道。
砚心补充说道:“这正院也方正,干脆按从前巡逻的路线来安排了。”
萧令仪点点头,却见沉璧又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了?”
“老夫人那边今早来人传话,让小姐莫要忘记孝道......”
“听不懂。”萧令仪莫名其妙,她怎么不孝了?
砚心忍不住轻哼出声,又连忙捂住嘴,之后才小声说道:“这是老夫人想让小姐去她跟前晨昏定省呢。”
“没的会磋磨人。”砚心撇撇嘴,又嘀咕道。
沉璧轻轻拽了她一下,又看向萧令仪:“小姐从前都是卯时便去主院请安的,然后和老夫人一起用早饭。”
朱红宫墙夹道,马车辚辚而过。
车内,萧令仪指尖摩挲着袖中《神农百草集》的硬质封皮,若有所思。
这是皇后刚赐的“恩典”,说是赞扬她慈心慈爱,又知道她曾在边疆学过粗浅医术,还说“觉得她会喜欢”。
那萧令仪便也只能喜欢了。
景明帝今年已经快五十,耿皇后做为他的发妻,所言的每个字,应该都是景明帝的意思。
还未想清楚这本书具体是什么意思,马车忽地剧烈颠簸,萧令仪后背突的撞上鎏金车壁,后脑伤口崩裂渗出血丝。
“小姐当心!”
沉璧惊呼未落,马匹骤然扬蹄嘶鸣,车辕断裂声随之传来。
萧令仪瞳孔骤缩——惊马了!
怎么在宫中还会惊马!
车子踉跄却急速向前奔驰,便是像沉璧和砚心这般有功夫傍身的,都被颠的无法站住,只能扶着车壁。
萧令仪眯了眯眼睛,一脚踹开车门,腰腹发力凌空翻上车顶。
发簪在掌心旋出寒光,正欲刺向马颈风池穴,一道玄影已先她一步跃上马背。
“小心!”李玄策低喝,苍白指节扣住缰绳一绞一拽。
马匹前蹄跪地时,他袖中银针已没入马耳三寸。
癫狂的畜生轰然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马车猛的停下,还伏在车顶的萧令仪身形如燕,轻轻落到地上。
只是在瞧见来人时,萧令仪忽然想到什么,落地时便踉跄了半步。
李玄策虚扶的手悬在她肘边,目光扫过她渗血的掌心的咬痕,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低声道:“夫人受惊了。”
他呼吸带着病态的轻喘,额角细汗在冬日凝成冰晶,仿佛方才雷霆手段制服烈马的不是同一人。
“七殿下好身手。”她盯着他的脸,微微蹙了下眉。
怎么十年过去,他瞧着竟还不如少年时健壮?
李玄策轻笑掩唇咳嗽,眼神落在她身上,又飞速移开:“监察司查案时学的驯马术,让夫人见笑。”
顿了顿,他轻声道,“十年未见,夫人还认得我。”
萧令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在她现在看来,李玄策只是半年前才刚刚从北疆回京的小皇子罢了。
好在沉璧此时赶来,面色凝重地递上半截断裂的缰绳。
萧令仪指尖搓捻绳结处黏腻的紫黑色药膏,冷笑出声:“牵机藤汁混着曼陀罗花粉,倒是舍得下本钱。”
李玄策的麂皮靴尖碾过地上昏厥的小太监,面露沉思。
“你识得他?”注意到他的神色,萧令仪直接问道。
李玄策一愣,却轻笑起来:“这么多年,夫人的脾气竟一点没变。”
“你见过他。”刚刚是疑问,这句却是肯定。
毕竟,李玄策连转移话题这种粗浅的法子都用上了。
李玄策轻笑着点头:“是有些面熟,只是眼下还不能确定。”
“我险些就死了。”萧令仪盯着他的眼睛强调道。
那马车被急急停下时,距离朱墙也不过一丈而已。
撞上去会是怎么样?萧令仪不必说,旁人想一想也该明白。
李玄策收起笑容,郑重保证道:“等查清楚,我第一时间使人告知夫人。”
“多谢。”萧令仪也只是要他这么一个承诺,当下抱拳对他行了一礼,便利索的转身,带着两个宫女准备步行出工。
瞧见她行礼的方式,李玄策一怔,继而笑起。
只是在瞧见她后领上沾染的血迹时,他笑意一下止住,甚至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
只是手指才伸出,他又缓缓缩回,无奈一笑后掩唇轻咳起来。
回到侯府,萧令仪才想起,她把皇后给的书忘在车上了。
当时情况紧急,两个婢女也着急下来看她有没有受伤,都没在意那本书。
到底是御赐之物,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丢失都是大不敬。
“小姐不妨寻七殿下问问?”砚心小声建议,“毕竟当年小姐于他有救命之恩。”
萧令仪倒是有些疑惑:“从前我和他在北疆时相处的还不错,为何回京之后没了联系?”
“这......”砚心不知道该怎么说,又看向沉璧。
沉璧抿了下唇:“小姐进京没多久,便与侯爷成了亲,那会儿宫宴上偶尔也得见七殿下,只是也没说过话。”
“次年小姐便有孕了,然后......”
沉璧说不下去,萧令仪却明白了。
萧家军消息传来,她大约是不愿意再见故人的,而且之前沉璧也说过,她生完孩子之后身体没了内功压制,寒毒屡屡发作,常常卧床,想来更没时间见些旧人。
“奴婢还听说,七殿下也不太出现在人前了......他现在掌管监察司,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砚心小声说道。
萧令仪眼睛轻轻转了一下,红唇翕动:“监察司......”
那不是个能见光的地方,可以说,那是专门为皇上服务的一个暗中的部门。
权柄甚大,甚至可以先斩后奏,毕竟不管是朝中官员的任何消息,还是京中大小传言,监察司都有收集。
也因此,那个机构被人很是不齿,暗中被骂做是皇上的狗。
但监察司存在多年,每一任皇帝也都用的顺手,只是从来没有一个......是皇子进入监察司的。
从前都是内监掌管。
她手指放在唇瓣上,目光流转,想的却是萧家。
也不知李玄策是哪一年进入监察司的,知不知道萧家军的事情......
“傍晚去拜访七殿下。”萧令仪一锤定音,“备些礼。”
“是。”两个婢女应下,才要离开,砚心却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萧令仪问道。
顺着砚心的目光看过去,沉璧也跟着愣了一下:“小姐一直放在床头的匕首......”
“收起来了吗?”砚心小声问道。
沉璧轻轻摇头,又看向萧令仪。
萧令仪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匕首?”
之后忽然想到,“是回京之前母亲给我的?”
“是,小姐这些年一直枕着它睡觉......”沉璧说完,便见萧令仪变了脸色。
她一字一句说道:“谢!昭!”
两个婢女一愣,萧令仪已经大步往枕溪居走去。
冬月廿七的夜风卷着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谢府后院的锦鲤池结了层薄脆的琉璃面。
萧令仪跌跌撞撞扑到池边时,正看见谢昭杏黄色棉袍的一角没入冰窟窿,金线绣的麒麟纹在月下泛着冷光。
“昭儿!“
喉间溢出的惊叫都似裹着血沫,萧令仪没有犹豫,纵身跃入冰湖。
刹那,后腰旧伤像被人生生楔入三寸铁钉。
她恍惚想起昨日柳琳笑吟吟送来的药膳,说是能治寒症——但此刻寒毒却在四肢百骸炸开,冻得人连指尖都凝了霜。
这前后关联,让萧令仪不得不多想。
“哗啦!“
破冰声惊得廊下灯笼乱晃,萧令仪将少年死死箍在臂弯。
冰水浸透的棉袍重若千钧,她蹬着池底淤泥往上窜,喉间忽然腥甜翻涌。
“咳咳......“一口热血染红了冰面。
“母亲......“谢昭青紫的唇瓣翕动,萧令仪忙将掌心贴在他后心渡气。
丹田中所剩不多的真气护着她破败的身子,萧令仪却毫不犹豫,全渡给了自己的儿子。
不料少年突然暴起,沾着冰碴的手将她狠狠推回池中。
“你这般无用,为何不早死让琳姨娘当主母!“
萧令仪后脑撞在池壁的太湖石上,血丝在冰水中绽成红梅。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经狼狈爬上岸的少年,唇瓣几经翕合,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谢昭的眼神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怨毒,抓起冰碴砸向她:“你害琳姨娘哭了一夜!”
他一边咳着,一边继续指责她:“你连后院的妾室都管不好,自己的儿子也看顾不好,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父亲说的果然没错!”
说着,他拿起腰间挂着的玉佩,满脸爱惜的贴了贴:“还是柳姨娘好,若没有这平安符保佑,我今儿说不定就死了......”
惊愕中,萧令仪余光瞧见柳琳裹着狐裘急匆匆赶来。
她瞧见谢昭的模样便心疼的红了眼圈,连忙弯腰将少年从地上扶起,又慌乱的将手中的暖炉和身上的狐裘一股脑盖住他。
“怎就落水了?哎哟,这般天气,这不是让姨娘难受吗?”柳琳声音软甜,此时带了些哽咽,听起来情深意切。
“柳姨娘......”谢昭也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可以信赖的人,抽泣着说道,“是纯姨娘推我落水的呜呜呜......”
纯姨娘?
萧令仪泡在冰水中,脑子里一片混沌,却下意识的在想,怎么可能呢?
温玉纯是个腼腆羞涩的,又与她交好。
三日前温玉纯诊出有孕却不稳,还特地问她求了安胎药,此时应该好好的在屋里休息才对,怎么可能会跑出来推谢昭下水呢?
正想着,那边柳琳薄怒的声音响起:“来人!把纯姨娘给我捆起来关进柴房,再将今日大公子的遭遇报给侯爷,求他做主!”
“呜呜呜,果然只有柳姨娘待我最好!”谢昭满意极了。
他应是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被谁救上来的,更不会去想,为何柳琳来的就这般及时,为何对方在府中行走,还穿了这么厚的狐裘......
“等一下!”萧令仪猛掐一把掌心,厉声喊道。
温玉纯这一胎怀的不好,若此时绑了人,只怕孩子要保不住。
柳琳进门六年,从未有过好消息,而这八年来,侯府后宅又何曾好过?
那些怀了身子的姨娘,一个不慎,便会莫名其妙丧了命......
“柳琳!纯姨娘还怀着侯爷的孩子,你、你莫要动她!”萧令仪用尽力气喊道。
廊下站着的柳琳轻笑一声,眉眼间却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她低头,不知与谢昭说了什么,萧令仪便见那孩子猛的抬起脸来,尖声冲着她喊道:“你有功夫关心别人的孩子,为何不关心关心你的孩子!”
“我差点儿就死了!你还护着伤我的人!”
“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我不要你这样的母亲!”
看着谢昭边哭边喊,萧令仪心痛如绞。
她一边尝试着往岸边游去,一边哑声与谢昭说道:“让大夫来给你瞧瞧......先去寻砚心给你熬一碗姜汤......”
“不必姐姐操心,驱寒汤药,我已经让人给大公子准备好了。”柳琳笑道。
“你这废物怎配当我母亲!”谢昭又哭喊了一句,转头扑进柳琳怀里,那是一个十足依恋的姿态。
萧令仪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什么。
冰霜像是已经从指尖蔓延到心脏,萧令仪疼的厉害,却没有愤怒和不甘。
她只满心不解——为何,她废了一身武功换回的儿子,她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竟会这般对她呢?
“侯爷到——“
随着家仆通传,谢衍玄色大氅扫过结霜的鹅卵石。
萧令仪挣扎着要开口,却见丈夫径直掠过半身浸在冰水中的发妻,将柳琳二人护在身后。
“萧氏善妒,残害子嗣。”谢衍的声音比池中碎冰更冷,“即日起禁足西院,中馈交由柳姨娘掌管。”
脑后的鲜血已经凝成冰制的梅花,萧令仪呆呆看着谢衍,已经记不起来当年在边疆一起迎着风沙看夕阳的少年,是什么模样。
她只忽然想起,离开北疆之前,母亲曾攥着她的手呢喃:“阿鸢,莫要为了旁人而轻视自身。”
可那时她正为能回京嫁给谢衍而满心欢喜,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岸边,谢昭还在哭喊:“父亲你为什么还不休了母亲?她善妒恶毒,家中又带累咱们侯府的名声,我不要她这样的母亲!”
萧令仪凄惨一笑。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恍惚看见八年前的雪夜——
谢珩握着她的手贴在隆起的腹部,温柔轻笑:“我们的孩儿定如你般骁勇。”
然此刻腹间陈年刀疤浸在冰水里,像道永远合不拢的伤口。
她倒不如从未生过这个孩子。
......
“夫人,您总算醒了!”
一道带着哭音的叫喊响在耳边,萧令仪微微蹙眉:“砚心还是这般不稳重。”
“夫人险些就......砚心都哭了两日了,怎么稳重的起来。”另外一道声音带着哽咽说道。
她生病了?
萧令仪笑着睁开眼睛:“沉璧还帮她说话?她欠你的二两银子还了没?”
“什么银子?”砚心囊着鼻子哭道,“奴婢什么时候借她银子了?”
沉璧正要说什么,萧令仪便哼笑道:“怎么没借?三日前从北疆回来时,路上你看好的那小玩意儿,不是沉壁借了你银子,你才能买下的?”
一句话说完,却无人应她。
萧令仪“咦”了一声,好奇的就想坐起身来:“怎么了?”
这么一动,她才察觉自己浑身疼的厉害,更是没有一丝力气,当下又“嘶”的一声躺了回去。
大约动作太猛,萧令仪“哎哟”一声:“我这后脑,还有这腰......哎哟,谁趁我睡着暗算我了?”
“夫人......”沉璧颤抖着声音开口,“夫人莫非是忘了?”
“忘了什么?”萧令仪说完才察觉到不对,“你们为何唤我夫人?我什么时候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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