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俱裂间,马车已停在城中医馆外。
萧延推开拦路的仆役,闯进了后院的产房区。
医馆的学徒说姜疏影夫人已经离开了。
腹中孩儿终究是没保住,是个近乎足月的男胎。
那学徒言语间尽是鄙夷。
“怎么,世子爷也是来寻她的?
你们这些附庸风雅的男人,真是叫人瞧不起!”
“不就是会些勾栏里的舞姿么?
那种水性杨花的妇人,亏你也看得上。”
萧延怒火中烧,一把揪住学徒的衣领。
“她是我萧延的夫人!
不是什么舞姬!”
“再敢胡言乱语,仔细你的皮!
信不信我让你在这济安堂待不下去!”
周围闻声而来的人纷纷上前拉劝,显然也听信了那些风言风语。
不断有人在他耳边念叨。
“哎呀,世子爷何必动怒,为一个失德的妇人罢了。”
“自家夫人都给你蒙羞了,何苦为难一个下人?”
萧延在医馆大闹,惊动了巡街的衙役,被带去了衙门。
花了一笔银子疏通,这才了结此事。
可离开衙门时,那些闲人的碎语仍像针一样扎在他心头。
只因是姜疏影的夫君,这满城风雨就已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敢想,姜疏影身处流言中心,又该承受多少恶毒的指戳。
他立刻命管家动用关系,严查散布流言者,并花钱压下坊间的议论。
他向官府报备了夫人失踪。
通过查验出城文书,他得知姜疏影已经离京南下。
他立刻备马,朝南城门方向追去。
一路策马疾驰,他脑中纷乱不堪。
如果当初他没有轻信柳依依的挑拨,是否一切都不会发生?
姜疏影所受的苦楚,他难辞其咎。
他想起旧时书信里,姜疏影那些充满期盼的字句。
“夫君,等孩儿降生,我们请族老宗亲们吃顿饭,正式认下我,可好?
也让孩儿看看爹娘是名正言顺的。”
“族里的赏花宴,我身子笨重,就不去了吧?
免得给你丢人。”
“夫君,今日何时归家?
厨房炖了你爱吃的冰糖肘子。”
……这些关切又带着卑微的话语。
萧延从未放在心上。
那时他只想着仕途营生。
甚至觉得如今的姜疏影确实上不得台面。
却还是禁不住柳依依的撺掇,带她去了那场是非之地。
泪早已流干,只剩眼眶干涩的疼。
没了姜疏影打点,他身上还是昨日那件起了褶皱的袍子。
下巴的胡茬也冒了出来,形容憔悴。
此刻他才明白,不是姜疏影离不开他。
是他萧延,早已离不开姜疏影。
抵达南方小城,他寻到了姜疏影落脚的那个小院。
一路都在心中斟酌着如何请罪。
萧延出现在院门口时,我正将碎饼屑撒给檐下的麻雀。
满心的悲凉,似乎都融进了那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里。
忽然,一道身影挡住了投向我的日光。
“疏影……是我。”
“对不住,我来迟了。”
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
但那声音里的悔恨却听得真切。
我猛地起身,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萧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我这才瞥见他眼底浓重的青黑。
“你来做什么?”
“你我并未三媒六聘,我走,想来也不必你点头。”
我甩开他的手,他身子明显一僵。
“疏影,我知道错了,外面的流言我会平息。
我不求你立刻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你身子才遭了大难,独自在外,无人照料,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