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间,侯府内张灯结彩,妙姨娘的院子摆满了酒菜,下人们忙前忙后,好不热闹。
妙姨娘身着淡粉色衣裙,眉眼间带着几分羞涩与不安。
她坐在席间,低眉顺眼。
宋氏被禁足,便由何氏引着妙姨娘穿梭在席间。
何氏简直脚下生风。
曲裎纳妾,她是最开心的。
这么多年,她处处不如大嫂。
何氏的苦,无处说,只能往肚子里吞。
她嫉妒宋氏,也羡慕宋氏。
如今好了。
侯爷这样大张旗鼓的纳妾。
何氏想仰天大笑三声。
她拉着妙姨娘,格外热情,举杯示意,“今日是妙姨娘入府的好日子,大家不必拘谨。”
前来祝贺的人,除了宋氏的两子一女,都来了。
老夫人也派了跟前的翠缕来,足以见重视。
众人纷纷举杯,酒还未饮,曲连枝来了。
一身艳丽的红色长裙,衬得妙姨娘的淡粉黯然失色。
她眉目间带着几分凌厉,冷冷地盯着妙姨娘,眼中满是敌意。
“二姑娘也来了,快坐。”何氏心道不好,还是笑呵呵的招呼曲连枝。
曲连枝看她的眼神带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讽刺,“一个低贱的姨娘,也配让我喝她的喜酒?”
“二婶婶倒是好心肠帮着张罗,也好,来日二叔带着姨娘们回来,二婶婶也算轻车熟路了。”
曲二老爷外放做官,本就带了个姨娘赴任,又在任上纳了个姨娘。
何氏脸上的笑容全然凝固了。
曲连枝懒得看她,目光落到曲凌身上,嗤笑一声,语气讥讽,“你倒是不挑,自降身份,也不怕沾染了晦气。”
她言语过于凌厉,妙姨娘脸色一白,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有些握不住。
曲凌神色自若,莞尔一笑,“妙姨娘是爹爹抬进府的人,这酒席是祖母安排下来的,你是对爹爹不满,还是对祖母有气?”
曲连枝眼神暗了暗,她知道曲凌牙尖嘴利,自己从她身上占不到便宜。
又将矛头对准妙姨娘,“你还真是好福气,不知姨娘从前是干什么?会些什么把戏,也教教府里的丫鬟们,怎么讨得爹爹的欢心,将来也和你一样,一朝飞上枝头。”
妙姨娘脸皮薄,强忍着泪意,低声道,“妾身……妾身不过是寻常商户人家出身。”
“寻常人家?可这勾引人的手段倒是半点不寻常……”曲连枝想到她娘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恨不得勒死眼前的狐狸精。
说话也格外尖酸刻薄。
席间众人纷纷噤声,气氛骤然凝固。
妙姨娘不敢再随意开口,怕这位尊贵的二姑娘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曲凌站起身,走到妙姨娘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对曲连枝说,“爹爹既然带她入府,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如此咄咄逼人,未免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曲凌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添一把火,想必,曲连枝会唱一出更精彩的戏。
“你要真想为你娘出气,怎么不去找爹爹?还不是恃强凌弱,欺软怕硬,曲连枝,你挺没用的。”
曲连枝眼中满是怒火,“我没用?”
她突然转身吩咐随行的丫鬟婆子,“给我砸了,通通砸了,一个卑贱商户女,能进侯府就是天大的造化,还妄想什么?”
那些丫鬟婆子,自然听她的话。
很快就把院子砸了个干净。
妙姨娘捂着嘴缩在何氏怀里落泪。
何氏也傻眼了。
这二姑娘,疯了不成?
她的确有嚣张的资格,可这也太过分了些。
“二姑娘,你……”
何氏刚想说两句,就看到老夫人来了。
“曲连枝,你简直无法无天了!”
老夫人看着满地的狼狈,怒不可遏,“你的规矩,你的教养,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把她带去祠堂,跪到侯爷回来再处置!”
“一个姨娘,祖母何必大动肝火,”曲连枝并不害怕,“我的规矩,我的教养,便是皇后娘娘见了,也挑不出来,不知祖母是何处不满意?”
老夫人见她有恃无恐,气得浑身发抖,“我最不满意的,便是当初让你姓曲。”
“你张嘴不离皇后娘娘,如何?我送你入宫,让皇后娘娘为你改姓宋?”
曲连枝一愣,显然没料到老夫人会这样说。
“还等什么!”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敲得直响,“我的话不管用了?定襄侯府也姓宋了!”
丫鬟婆子们不敢迟疑,强行带走了曲连枝。
院子里一片寂静。
灯笼被风吹得摇曳,映得曲凌的脸忽明忽暗。
“祖母,我送您回去。”她上前搀扶住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一眼妙姨娘,语气缓和了几分,“你受了委屈,侯爷回来,自会补偿你。”
妙姨娘赶紧行礼,声音轻柔,“妾身多谢老夫人。”
宋氏坐在房中,手中的茶盏几乎要被捏碎。
她得知女儿去闹事,还被罚跪,无奈又心疼。
猛的将茶盏摔在桌上,“让金丹滚进来!”
金丹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夫人,您快救救二姑娘……”
宋氏骂道,“你是怎么伺候姑娘的?”
金丹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奴婢劝了,可姑娘她……她不听……”
“那就是你无能!”
宋氏气狠了,“给我好好的教教她怎么做奴婢!”
一旁的婆子走上前,手里拿着戒尺,面无表情,“伸手。”
金丹哭着求饶,“夫人开恩,奴婢以后会更尽心……”
“打!”
宋氏语气阴冷得吓人。
婆子直接抓起金丹的手,狠狠的打了上去。
撕心裂肺的痛苦蔓延到全身。
金丹的嘴唇咬出了血也不敢出声。
终于打完了。
她已是大汗淋漓,手心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你若是伺候不好,我也可以换人。”
宋氏的话让金丹顾不得疼痛,磕头,“奴婢再也不敢了。”
换人。
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滚出去。”
金丹踉跄的退了出去。
宋氏的手扶着额头,烦躁不堪。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被禁足了。
夜深人静时,宋氏将一条白绫挂在房梁上,又点燃了床上的帷帐。
火光照亮了窗户,屋外的人看到双腿悬空的人影,尖叫,“来人啊—”
“夫人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