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金沙小说 > 武侠仙侠 > 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后续+全文

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后续+全文

奇人传说 著

武侠仙侠连载

——辛英醒来,面色虽惊,却不言不语,只是呆呆噩噩地往窗外看去。欧阳伯低声道:“他父女作恶多端,今日的报应虽然凄惨了些,却也不算为过。”陈天识将一盆清水端去,叫她洗漱干净,又捧来几个馒头,让她果腹,见其依旧是不理不睬,微微一叹,转身往屋外走去。心情虽然极其郁闷,但举目望去,粉绯花瓣如九天云彩,缤纷灿烂,明媚异常,渐渐胸气开阔,蓦然回首,辛英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于他身后,双目似水,晶莹汪透,直直地看着他——陈天识愕然一怔,欲言又止,索性回转身去,不理睬她,听得脚步声响,竟是辛英走到他的身畔,低声道:“我,我很对不起你,你为何还要救我。”——陈天识脸色一红,犹自冷然道:“出来的密道,本是欧阳前辈指点所得,若论功劳,皆归于他才是,谢我作甚?...

主角:陈天识陈伯   更新:2025-04-11 15:25: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天识陈伯的武侠仙侠小说《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奇人传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辛英醒来,面色虽惊,却不言不语,只是呆呆噩噩地往窗外看去。欧阳伯低声道:“他父女作恶多端,今日的报应虽然凄惨了些,却也不算为过。”陈天识将一盆清水端去,叫她洗漱干净,又捧来几个馒头,让她果腹,见其依旧是不理不睬,微微一叹,转身往屋外走去。心情虽然极其郁闷,但举目望去,粉绯花瓣如九天云彩,缤纷灿烂,明媚异常,渐渐胸气开阔,蓦然回首,辛英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于他身后,双目似水,晶莹汪透,直直地看着他——陈天识愕然一怔,欲言又止,索性回转身去,不理睬她,听得脚步声响,竟是辛英走到他的身畔,低声道:“我,我很对不起你,你为何还要救我。”——陈天识脸色一红,犹自冷然道:“出来的密道,本是欧阳前辈指点所得,若论功劳,皆归于他才是,谢我作甚?...

《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辛英醒来,面色虽惊,却不言不语,只是呆呆噩噩地往窗外看去。欧阳伯低声道:“他父女作恶多端,今日的报应虽然凄惨了些,却也不算为过。”陈天识将一盆清水端去,叫她洗漱干净,又捧来几个馒头,让她果腹,见其依旧是不理不睬,微微一叹,转身往屋外走去。心情虽然极其郁闷,但举目望去,粉绯花瓣如九天云彩,缤纷灿烂,明媚异常,渐渐胸气开阔,蓦然回首,辛英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于他身后,双目似水,晶莹汪透,直直地看着他——
陈天识愕然一怔,欲言又止,索性回转身去,不理睬她,听得脚步声响,竟是辛英走到他的身畔,低声道:“我,我很对不起你,你为何还要救我。”——
陈天识脸色一红,犹自冷然道:“出来的密道,本是欧阳前辈指点所得,若论功劳,皆归于他才是,谢我作甚?”——
辛英微微一笑,道:“即便如此,说起辛劳,却是你背我出来的,如此负重,我,我委实不安。”——
陈天识颇为诧异,忖道:“若是以往,看我如此神情,只怕你早已暴跳如雷,如何今日这般温婉,却似变了一个人一般?”转念一想,若有所悟:“是了,她逢此厄难,心神大乱,便是昔日的脾性,也不知不觉有了变化。”——
二人默默看待眼前的桃林,枝叶泼墨,浓郁芬芳,近则落花,远则飘缈,不可尽视。不知为何,一对仇人,又同为天涯沦落之苦,此时却是无嗔无怒、无怨无艾,待醒觉过来,已然夕阳垂暮,云蒸霞蔚,大地赤红一片。欧阳伯走出房屋,招呼二人进去吃饭——
辛英叹道:“我,我还不知你的姓名。”陈天识胸中平然,报于她听。辛英喃喃道:“陈天识?陈天识?”又往天际看去,悠悠道:“若论起‘不识’二字,我本该当合才是,不识甚多,却…”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道:“我欠你偌大的人情,一时也还不清了。这只簪子权当酬资。”陈天识坚辞不受,却看她脸色陡然变化,大声道:“你要叫我欠你一辈子的恩情么?我偏偏不允,也罢,你若是嫌弃,便将我杀了,从此两清。”从腰间拔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塞在他的手里,果真闭目等死。陈天识手足无措。辛英睁眼莞尔,笑道:“如此说来,你不推辞了?这就对了。”长袖飘飘,自归屋中。陈天识一手握匕,一手拈簪,瞬间万千头绪,不知从何感慨?——
当晚二男一女分房而睡,待第二日天明,辛英不辞而别。欧阳伯看尽人生沉沦,只愿留在当地,甘作一看林护屋之人。陈天识携带金簪入怀,将那柄锈匕揣在腰间,自往山外而去——
“霜天月照夜河明,客子思归别有情——
厌坐长宵愁欲死,忽闻邻女捣衣声——
声来断续因风至,夜久星低无暂止——
自从别国不相闻,今在他乡听相似——
不知彩杵重与轻,不悉青砧平不平——
遥怜体弱多香汗,预识更深劳玉腕——
为当欲救客衣单,为复先愁闺阁寒——
虽忘容仪难可问,不知遥意怨无端——
寄异土兮无新识,想同心兮长叹息——
此时独自闺中闻,此夜虽知明眸缩——
忆忆兮心已悬,重闻兮不可穿——
即将因梦寻声去,只为愁多不得眠。”——
渤海湾上,一艘大船,船首坐有一人,大声朗诵此诗,旋即赞道:“好诗,好诗,杨师泰一介将军,逞武夫之勇,尚有如此文采,妙哉,妙哉!”转身向身后一位少年望去,道:“这位将军,你可曾听说过?”——
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陈天识。原来他离别欧阳伯后,但逢行人,便问红叶峰痴恩亭所在,俱是无人知晓。待行至渤海之时,有那见识广博的,道:“红叶,便是枫叶了,天下枫叶最为出名者,莫过于大都香山之地。你何不去那里看看?”于是上船北上。因船费不足,便寻着一个船上的周财主替其打工,管吃管住,倒也衣食无虞。况且这财主又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偶尔沾得几首诗歌,无论好歹怎样,皆要拿出来炫耀一番,一路如此,倒也不寂寞——
陈天识摇头道:“未曾听闻。”周财主笑道:“你不学无术,自然不能知晓。此人于渤海文王大钦茂时,官任归德将军,善诗诵词。只是文不及太白杜甫,武不及彦章光弼,史书少有记载罢了。”——
二人谈笑风生,倒也其乐融融,却听见船后一阵咶噪,不觉诧异,方要过去探看,却见后面慌慌张张跑出一人,神情慌张,举目盈泪,叫道:“哪位英雄好汉救救我?”其后数丈,追来几个彪形大汉,喝道:“爷爷们公干,谁敢多管闲事。”——
众人只看热闹,见那女子虽是可怜,但后面追兵委实凶悍,皆不敢仗义援助,纷纷趋避一旁,让出了一条道路。周财主大怒,道:“光天化日之下,怎敢肆意胡为,调戏良家妇女?”待打量清晰,顿时噤口不语,搬起椅子,径直往舱侧甲板挪去——
陈天识不及举步,被那女子牵住袍袖,苦苦哀求道:“这位公子,你救救我罢,若是不然,小女子走投无路,唯有投海自尽了。”陈天识大惊失色,劝道:“使不得,有话好说。”张开双臂,挡在女子身前——
那几个汉子见半路之上杀出一个程咬金,不禁怔然,旋即哈哈大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不过是个瘦弱的小厮而已。”——
陈天识满脸通红,进退不得,咳嗽一声,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却也绝不会欺负女人。”一个大汉怒道:“混帐东西,你说我们欺负女人吗?她偷了我们的东西,如今要捉将回去见官府,你敢阻拦?”陈天识心中咯登一下,惊疑不定:“她若是贼人,我可不好插手了。”——
那女子见他踌躇,窥破其心思,急道:“公子休要听他胡说。我,我是有夫之妇,却被他家主人看上,因其势大,抵逆不得,于是辞别丈夫,登上船来,欲归娘家避祸。孰料却被他们得了消息,派遣打手追踪而来。我藏匿于底舱舱房之中,今日委实憋闷不过,便出来透透气,不巧正被他们撞见,就苦苦逼迫,要抓我回去,供他主人淫乐享用。我,我是万死不从的。”有那汉子冷笑道:“万死不从?天底下的女子,若是被我家主人看上,又有谁能逃脱,你休要痴心妄想,能够脱身。”女子闻言,花容失色,摇摇欲坠——
陈天识啊呀一声,嚷道:“有夫之妇,怎可掠夺?你家主人真是无耻卑鄙之人。若说投海,不该是这位姐姐,当是他这好色无厌的登徒子才对。”——
那几个汉子大怒,骂道:“狗才,我家主子何等尊贵,岂容你在此胡说八道。”——
一人挼起袖子,便来揪他。陈天识反手捉住他的臂腕,朝肘弯一击,却是小擒拿的招式。那人险些受制,吃了一惊,咦道:“兔崽子,不想你还有点武艺。你还有什么招式,不妨一并使出,本大爷好好领教一番就是了。”双手如钩,扣住陈天识双腕,又有心给人难堪,鼓足气力箍勒——
陈天识强忍疼痛,一脚踹出,往那汉子腹部踢去,招式中归中矩,好不俗套。那汉子哈哈大笑,道:“都是些乡下把式。”松开陈天识手腕,猛然一拳当胸打来——
陈天识勉力招架,甚是吃力,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后悔当日在家之时,一味调皮,重文轻武,不肯在铜云斋随刘师父好好习武,以为若有一身的本领,前者不会在辛家庄受辱,此刻也不会被凶汉逼迫。不过数招,他被那汉子一个磕绊,顿时跌倒在地,方要爬起,又被那人一脚压住身体,冷笑道:“兔崽子,你这是自取其辱了。”——
陈天识暗道:“我受羞辱没有关系,这位姐姐若是落在你们的手中,所受耻辱何止千万倍?”焦急之下,腹中躁热难安,一股气息冲溢胸膛,几乎要将身体撕裂一般,却是先前毒性发作,双目血赤,大吼一声,一拳砸在汉子的腿上——
那大汉本是洋洋得意,猝不及防之下,腿上一阵巨痛袭来,不由颓然坐下,怪叫连连,道:“了不得,了不得,我的腿被他打折了。”同伴大惊,纷纷过来窥看,稍一触碰,那大汉便如杀猪一般嚎叫不已,莫说身上冷汗涔涔,便是脸上的鼻涕眼泪也流了一大把,绝非虚妄痛苦——
一个麻衣汉子怒道:“这小子,到底有些能耐。”与另外几人冲将上来,捉住胳膊腿脚,道:“他不识好歹,便扔下海中喂鱼。”陈天识拼命挣扎,但终究势单力薄,斗不过他许多人,渐渐被抬到船舷一侧,就要投海。却听得一人哼道:“几个大人打一个小孩子,羞也不羞?”从人群中出来一人,青袍冠巾,白须白眉,年岁约在七十左右。那些汉子怒道:“臭老头,你要是活的不耐烦了,便叫你与他一并作伴如何?”——
老者冷冷一笑,道:“此处多有鲨鱼出没,投海之后,情势怎样,你们可能知晓?”汉子哈哈大笑,道:“你果真老糊涂了,既然入得海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自然是束手待毙,若非淹死,也会成为恶鲨口中的食物。假如不能如此,只是滚跌得一个落汤鸡而已,我们也不会将他投海了。”老者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你们所为,皆是故意取人性命么?却不知天理循环,善恶终有报的道理吗?”——
一个汉子走前几步,呸道:“只要我家主人当权,我就是王法,谁能干涉?你喋喋不休,实在让人烦恼,还是干脆一些,也送你到那海龙王家里罗嗦罢了。”言罢,伸手去捉老者肩膀。只闻得扑通一声,这汉子一个硕大的身躯蓦然飞出,跌入海内,初时还能呼救,稍时引来几条鲨鱼,一阵吞噬,便被分食殆尽。众人不曾看清老者怎样出手,见识得如此能耐,莫不心惊肉跳——
老者冷然道:“你们还要将他投下海么?”那几人彼此使将一个眼色,齐声道:“老神仙好本领,我们再也不敢了。”放下陈天识,缓缓向他走去,将近未近之时,突然一声呐喊,纷纷簇拥而上,将老者团团抱定,道:“你这老儿,伤了我金赤足兄弟,还不偿命来?”却如撼山一般,纹丝不动,不禁大骇——
老者哦道:“这般说来,你们都是金人么?果真如此,便是死了,也休要抱怨。”抬起一腿,将一人踢入海中;手臂一推,又有一人拿捏不住,尾随而去。便看二人惨叫救命,不多时,被群鲨吞噬,将海水染红了一片——
余者魂飞魄散,急不迭松手,慌忙往后退去,颤声道:“老头,你休要胡来,我们可是大金国当今圣上的贴身侍卫,若是敢动我们一根毫毛,必然诛你九族。”——
老者哼道:“若是寻常的金狗求饶,我倒也不必赶尽杀绝,若是完颜亮的走狗,此人暴虐凶残、好色成性,他周围之人为虎作伥,我却是万万不可放过的。”那几个汉子惊道:“你好大胆,怎敢直呼海陵王之名讳?”话音方落,便看老者哈哈一笑,如风似电地扑将过去,将他几人悉数抛入大海,回头看待众人,道:“这船上可曾有过完颜亮的走狗?”众人大声道:“船上都是好人,没有走狗。”——
陈天识体内如火如荼,不能应答。老者见其异状,遂搭脉诊治,咦道:“娃娃,你这病好生奇怪。”陈天识神志犹清,勉强答道:“老前辈,我这不是病,乃是中毒。”老者颔首道:“原来如此,我略通医道,但这毒理,却是丝毫不明了。”与那女子将其搀入舱中,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此为青城派的三叶解毒丹,也不知用得用不得。”早有周财主奉上茶水,交由女子,伺候陈天识服下。此药倒也奇妙,不多时,便见他气血红润,呼吸均匀,这毒性渐渐被压了下去

——柱下站立二人,一个黄裳女子,面目姣好,年约双八风华,一个绿衣女童子,眉宇清晰,不过八九春秋,被辛信侧目示意,相顾一视,来到陈天识的跟前,齐声道:“大哥,你也忒迟了一些,我们等了你许久,皆有些不胜其烦。”——
此言一出,陈天识陡然一惊,忖道:“先前将我用百绝迷魂散陷昏的,莫非就是这一对姊妹么?原来她们都是辛家庄的小姐?”方要挣扎,却被她二人左右捏住手臂,一按“内关”、“神门”,一捏“孔最”、“列缺”,竟然半分力气也使将不出来,不觉大惊——
辛信抚须微笑,道:“英儿、芙儿,你大哥身子犹然不适,且搀扶他在椅子坐下,小心一些,休要磕碰撞跌。”——
辛英、辛芙齐声应诺,笑道:“大哥,我们扶你歇息,你乖乖听话才是。”外人听来,不过是小妹向大哥撒娇而已。陈天识身不由己,坐在帷幕之下的木椅之上,手臂依旧被她二人牢牢捉住,一时动弹不得——
便在此时,轰的一声,半扇房门被人陡然撞开,一个家人踉踉跄跄地奔跑进来,口鼻出血,神情茫然,颤声道:“仇人上门,老爷救命呀?”言罢,颓然跌在地上,一阵抽搐,随即无声无息,再细细眼看,便见此人眼目突凸,早已气绝身亡。众人大惊——
胡中全一摆手中金刀,喝道:“这分明就是石英的落魂掌法所为,这恶贼作祸不浅,我正道武林,侠义为怀,岂能就此轻易饶他?”——
听得外面有人吼道:“辛老贼,你儿子伤我儿子体魄,此仇不共戴天,今日若是不能取你儿子的性命,决不罢休。”声音由远及近,待话落之时,似乎就在门外——
辛英冷冷一笑,附耳低声,道:“你听真切了,他要取我大哥的性命。”——
陈天识恍然大悟,又惊又怕,忖道:“原来如此,他舍不得自己的儿子陨命,便将我来冒充顶替。如此歹毒,我…我便是化作厉鬼,也断然不能饶他。”手臂不能动弹,双腿尚能运动,不及站起,却被辛英窥破得心思,一手作拍拭裙上灰尘之状,暗暗点住他的“足三里”要穴,如此一来,便是腿股亦然酸涨不堪。辛芙见他呲牙咧嘴,甚觉有趣,嘻嘻一笑——
辛英低声说道:“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一切俱是依我的心意,任意宰割,再要挣扎,徒然无功,还是省省自己的气力吧!”——
陈天识心中惊惧无比:“向闻女子尽皆温柔可人,她为何独独例外,这般的狠毒,就如同凶神恶煞无二?”——
门外石英叫道:“若是依凭我以往的性子,既然伤了我的儿子,那可是极大地罪过,只是我多年来吃斋念佛,最是反对连坐株连之事,所以今日只叫你儿子喝下这肾气凝结散,从此三月,便是一般的不为不举,之间可否婚配?生下后嗣半儿,皆看他自己的造化。三月之后,浑身气血逆流,必死无疑。”——
胡中全呸道:“石帮主,你儿子在留香院中胡作非为,辛公子见义勇为,出手稍稍重了一些,也是甚合武林正道的规矩。你又何必斤斤计较,非来报仇不可?”——
便看一人在空中翻着两个筋斗,飘然落在厅前,冷笑道:“原先我以为胡金刀尚称得上是一个人物,今日观之,满口胡言乱语、狗屁熏天,委实也是龌龊无赖之人。”此人身高体阔,满脸络腮,甚是雄壮——
胡中全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哪里胡说八道了?”——
石英哈哈大笑,道:“辛家的大少爷是在哪里遇上我儿子的。”胡中全愕然一怔,道:“自然是在留香院中。”石英哼道:“是么?辛公子既然是正人君子,为何要到这粉头裙钗、流莺嗲语之地?莫非与小儿一般,也有宽袍解带之好?”——
胡中全啊呀一声,道:“他,他却不同,只是,只是…”支吾半日,终究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陈天识心中颇为开怀,暗道:“不错,这辛家庄最是天下第一的卑鄙无耻之地,辛老贼本是如此,他的女儿亦然如此,那个不争气的宝贝儿子好色成性,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胡思乱想,手臂陡然一阵酸疼,不觉挤眉弄目,眼泪便要流淌下来。便看辛英满脸促狭,紧紧按住穴位,低声道:“小贼,你暗暗窃喜,却不知今日逢厄,竟要替我那不成器的大哥受过。”——
辛信神情惶恐,道:“石帮主,我儿子少不更事,一时气血方刚,方才犯下了如此过错,还请你大人大量,就此罢手。”——
石英冷笑道:“我绰号‘有仇必报’,可见正是那恩怨分明之人,你说我会怎样?”——
胡中全道:“辛兄,你不用求他,今日有我竭力护卫,且看他有什么本事害人?”——
石英冷笑不已,道:“有趣,有趣,这辛信果真是思虑缜密,滴水不漏,一者请你助拳,尽行阻碍;二者邀得神医救人,以为或能消除这肾气凝结散的毒性;三者请来号称江湖‘民间判官’之三山斋斋主,公告武林,说道你我两家的所有恩怨,皆在今日决一了断,从此再无干系,相互不得上门寻仇。”陈天识暗道:“他是心计极其深黯之人,自然早有准备。你的武功或是高他许多,但论起诡谋暗算,只怕是远远不及。”——
辛英眼波流转,小声道:“你又在想什么?”陈天识对她又厌又气,索性冷哼一声,闭目不语——
却看石英背后转出一人,大声道:“帮主,我素闻金刀门门主胡中全刀法卓绝,他是使刀之人,我也是施刀之人,正好一番切磋,精进技艺。”听得当啷一声,此人手指磕弹刀身,大有睥睨桀骜之势,正是黑旗帮之“无怨不记”路大平。石英微微一笑,道:“师弟小心。”——
路大平不以为然,道:“无妨,师兄且放宽胸怀。”此话听在胡中全耳中,甚是刺耳,忖道:“何谓‘无妨’?莫非以为我的武功不及你高强,是以多有轻蔑,还道自己必胜无疑?狂妄竖子,今日定然要给你一些教训,吃些苦头,从此不敢小觑我堂堂金刀门的本事。”冷笑一声,道:“路兄刀法卓绝,我也是久仰大名,可惜一直不曾领教。如今被你抬爱,指名挑战,便是心中畏惧,也少不得要硬将头皮接下。”撇去身外长袍,露出短打精干的装扮,提着刀往前走去,也不出门,便在厅中较量起来——
胡中全恨路大平存心羞辱自己,下手早早凶猛,决不留情;路大平恼他横生阻碍,偏偏强硬出头,也是百般厌恶,刀刀砍斫,直奔要害。斗至十数回合,不分胜负——
胡中全心中渐渐急躁,右手大刀看劈他肩膀不能,手腕一转,变纵为横,锋刃平平向其颈脖削去。路大平不敢大意,吸气挺腰,上半身往后仰去,空出几寸,正好避过。胡中全暗暗窃喜:“他不知我这招‘高山流水’尚有寸劲之妙,以为如此,便可安然无恙了吗?”捉住跟进,刀尖追随戳去——
他正得意间,却见路大平不退反进,低声喝道:“推杯换盏。”右手脱刀,被左手接住,沉肩斜挎,便往自己侧腹袭来,不由大惊,慌忙收势后退,招式自然瓦解——
路大平笑道:“胡门主身法极妙,闪得好快。”上去接连就是连环三刀,被胡中全悉数架开——
石英看了半日,扭头朝身后一人笑去,道:“二师弟,你看大平的招法怎样?”——
陈天识暗道:“此人原来是黑旗帮的二当家。”辛英附耳,喃喃道:“你这待子,见识浅薄,想来不知晓他是谁。他便是江湖人称‘环弓射雕’的缪婳纵。哼哼!其实也是徒有虚名罢了,他又射下过几只雕。”见陈天识依旧闭目,心中大忿。她自幼娇生惯养,庄中上下,见了她莫不殷勤恭敬,刻意谄媚奉承,何曾被人如此轻怠?手指一按一松,忖道:“且看你怎样悠闲。”——
陈天识被她如此捉弄,委实难受,再也按捺不得,便睁眼怒视。辛英颇为得意,轻轻一哼,昂首挺胸。她正是豆蔻年华之时,发育极好,不知不觉,却将女性完美曲线无意展现。陈天识也是钟情少年,一眼瞥去,正落在她的胸脯之上,呼吸顿时为之一窒,竟是忘了挪开。辛英初时不觉,犹自观战,但女儿家天生敏感,疑惑之间,低头探望,不仅羞臊得满脸通红,低声叱道:“你,你在作甚?”陈天识蓦然醒觉,亦然愧咎无比,慌忙扭过头去,胸中砰然不已——
他方自按捺心神,手臂又是一阵酥麻,如狂涛海浪,绵亘不绝,却是辛英气恼之下,用力更为执著。陈天识暗道:“你好没有道理,我看你一眼,也是人之常情,并无旖念歹心,奈何如此报复?”一怒之下,更是盯看不已

——陈天识恍然大悟,道:“不错,这法子是好。”蓦然一念,急道:“婆婆,你计算好,下手可要轻些才是,稍有不慎,我便会跌下悬崖,死无葬身之所。”——
不善婆婆笑道:“我的力道极有分寸,不消你来叮嘱。就是天塌了下来,你也不会摔甩下去,不过是被石头磕碰,弄一个鼻青脸肿罢了。”——
陈天识叫道:“那也是疼痛之极。”不及商议,身子陡然升起,啊呀一声,便往对面山峰飞去——
他落地之时,腹内莫名生出一股暖流,由丹田贯入双腿双臂,气力充沛,反应也快了许多。足尖一点,滴溜溜几个筋斗在地上翻滚,待身形稳定之后,翻身爬起,喜道:“大吉大利,老天保佑,果真平安无恙。”想起不善婆婆还在对岸,旋即挥舞手臂,大声叫道:“婆婆,这里平坦得紧,你也快些跳过来。”定睛看清对面的情形,不禁慌恐不安,直叹苦也——
便见“红袖女”白凤、“不敢力敌”蒋理、“毒砂掌”杨怀厄、“黄衣秀士”施伯明追赶上来,站在悬崖身边,气势汹汹,各执兵刃,将不善婆婆团团围住,冷笑道:“老前辈,你得了好处,怎可贪婪独吞?所谓见者有份,也该怜悯我们,好歹赏这‘黄谷六圣’一杯羹才是。”——
不善婆婆拐杖笃地,冷然道:“此话不假,那《八脉心法》若是被我取了,便是给你们挑拣精彩,念上其中的一、两段倒也无妨。只是陈泰宝枉为男子,实在是吝啬得紧。他执意不肯给我,且请来南毕远助拳,我也不能抢夺,叫我如何与你们共享?”——
杨怀厄愕然一怔,道:“那本书不在你的身上吗?是了,是了,这等绝世的武功密笈,岂能轻易被人抢来抢去,自然是小心看护、悉心藏匿。既然如此,还请前辈退避一旁,让开一条道路,放我等过去,也好擒拿陈府的公子。”——
蒋理嘿嘿干笑,道:“杨兄弟的道理讲得好,可惜还不够透彻。”——
杨怀厄道:“如何不够透彻?”蒋理道:“她说没有,不过是口头的言语而已,果真是没有吗?唯独搜身一番,我等才能心服口服。”杨怀厄咦道:“被你一说,这道理果真透彻了许多。”——
白凤笑道:“我也是女儿身,便是与婆婆亲近一二,想来也是无甚关系的。”——
她一手往不善婆婆探来,却闻得风声一响,龙头拐杖迎面砸来,不觉冷笑一声,纵身后退,冷笑道:“婆婆还在的脾气,若是不肯答应,明说就是了,何必动辄施将杀手,几乎将我吓死。要不是我多留一个心眼,暗中防备,方才那一下,岂非莫名成为婆婆的杖下游魂?”——
不善婆婆森然道:“我年岁长你许多,也当得你的祖母了。你好不通人情世故,向祖母索要什么东西,也该跪下乖乖地磕将三个响头,毕恭毕敬地诚意祈求才是,为何这般唐突?也休怪我生气,要用拐杖轻轻敲打你的屁股。”——
杨怀厄一怔,道:“婆婆说得极有道理,白凤妹子是该殷勤一些。”——
陈天识心中畏惧,躲在石头之后,听得真切,暗道:“那朱天脾性暴躁,这杨怀厄懵懂昏噩,‘黄谷六圣’之中有他二人,倒也是一对绝配的活宝。”——
白凤呸道:“你胡说什么?”脸色一沉,道:“老婆子,你若是执拗不肯,便是心中有鬼,可见《八脉心法》定然在你身上。你现在交出书籍,且老老实实地退避一旁,莫要挡路,我便可饶你一条性命,否则叫你不能善终,就在这荒山野岭当鬼。”——
蒋理拍掌称好,道:“妹子虽为女儿之身,不愧为巾帼丈夫,这种种见识,这句句的道理,便是我等男儿也有所不如,佩服,佩服。”他觊觎此女美色已久,但凡得了机会,就极力谄媚奉承——
施伯明面色通红,不言不语,心道:“这分明就是强言逼迫了,哪里称得上辩驳道理?”——
听蒋理大声道:“老前辈,你再要固执,我也帮你不得了。我家的妹子武功颇高,昔日在崆峒女派中,那也是有名的辣手女侠,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莫要抵挡为妙。”——
白凤却瞧他不起,哼道:“我就是我,何曾当了你家的妹子?这老婆子我自会料理,不消你来操心。”长剑一摆,铿锵有声,便向不善婆婆刺了过去,快如闪电,绝不留情。只是不善婆婆的武功高她许多,三剑下来,尽皆扑空——
蒋理讪讪道:“是,是,妹子所言极有道理。只是兄妹同心,其利断金,这不善婆婆甚是扎手,还是一并应付为妙。”挥动手中铜笛,与白凤一左一右,夹攻不善婆婆——
不善婆婆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兄妹同心。”——
白凤又羞又愧:“若是施伯明过来帮拳,倒也罢了,偏偏将我与他凑成一对,平白无故地受如此羞辱,委实可恨。”旋即大声斥道:“你快些退下,我不用你来帮忙。”蒋理道:“不可,不可,你若是有个闪失,叫我怎样是好?”铜笛与龙头拐杖一碰,险些磕飞出去,不觉暗暗吃惊:“这老太婆年愈六十,如何还有这般气力?”白凤急道:“你再不退下,我…我便再也不理你。”蒋理愕然一怔,喜道:“我要是退下,你便肯理我了吗?好,好,我这就走开,你自己可要千万小心才是。”虚晃一招,挑出圈外——
不善婆婆道:“丫头,他很听你的话呀!”一杖压来,呼啸有声。白凤不敢硬接,退开两步,叫道:“施大哥,你快些过来帮我。”施伯明无奈,长剑抖开,幻出几朵剑花,遏止龙头拐杖的攻势。白凤喜道:“施大哥果然厉害,一出手便能打击她的嚣张气焰,你我双剑合璧,不怕她不束手。”施伯明不言不语。蒋理听得真切,却是脸色苍白

——便看林中走出一队妇人,尽皆浓妆艳抹,金钗玉簪,或是提着二胡,或是抱着琵琶,或是提拎喇叭,还有轻砂细锤,躬身道:“婆婆。”声音粗哑之极——
老婆婆哼道:“如今两盏茶的工夫过去了,我给你们的词,可都背熟了吗?现在就唱来听一听,若是唱错了一句,我便砍你们一刀,唱错了两句,我就砍你们两句,错的越多,砍得越多。”——
那一队妇人惶恐之极,彼此面面相觑,皆是惶恐不已,无奈之下,只好唱道:——
“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
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
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
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愿奶奶、兰人蕙性,枕前语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
陈天识听得第一句,瞠目结舌,听得第二句,哭笑不得,待听得第三句,不觉哑口无言,好半日不能缓过神来,忖道:“罢了,罢了,这也是柳永的词,唤做《玉女摇仙佩》。只是被他们这一群不男不女的怪人唱来,简直是鬼哭狼嚎,委实作贱了好歌。”扒在门缝仔细打量,见她们个个体态粗糙,面容怪异,走路虽然畏惧,却是左右摇摆,不禁暗暗诧异——
南毕远哼道:“想必是他们看见这她服饰华贵,一定是个有钱的老太君,于是贪念又起,便想上去打劫。却不知这妇人虽然老迈,却是个鬼见愁的大恶人,待整治调侃完毕,就要夺取性命。”——
陈天识闻言,灵光一闪:“对了,他们不就是在茶铺敲诈勒索的那几个宋兵吗?想必是被这老婆婆逼迫,无奈之下,才卸去盔甲,换了一身妇人的装束。只是道长口口声声说老婆婆是大恶人,竟是半分也看不出来。”——
砰的一身,那老婆婆将拐杖往地上重重地一笃,冷然道:“你们唱错了一个字,该受惩罚了。”那统领大骇,将裙子撩起,忙不迭退后几步,道:“哪里唱错了?”老婆婆道:“明明是‘枕前言下’,却被你们几个浊物唱成了‘枕前语下’,所谓一字之差,谬以千里,你们可该挨刀?”身形一闪,手中的拐杖顿时断成了两截,从里面拔出一把短刀,便往统领刺去——
那统领大惊失色,叫道:“婆婆且慢,哪里唱错了,明明就是…”话未说完,便看一圈寒光闪过,那几个宋兵哎哟不已,每人的腿上都被恶狠狠地刺了一刀,一时鲜血淋漓,哭泣*。统领负痛,依旧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札,道:“婆婆,你给我们的歌辞,正是‘枕前语下’,哪里看见什么‘枕前言下’?”——
那老婆婆合杖为一,瞥了一眼,冷笑道:“我写错了,你们便能读错吗?谁叫你们不好好读书?今日挨上一刀,也算是无知无学的代价。”——
陈天识微微叹息,忖道:“她如何这般不讲道理?竟是凶悍无比。”——
他忌惮那老婆婆的厉害,不敢耽搁,就要从后面的一扇窗子翻出,却被南毕远一把扯住了袍袖,摇头道:“走不得,她若是闹起性子,一身的武功,比起你家铜云斋的刘师傅,也不知要厉害多少倍。”——
陈天识道:“正是因为如此,才要远远地避开才是。”不留神磕碰着旁边的一个瓦罐,发出声响——
门外的老婆婆听见动静,眉头轻挑,喝道:“是谁?还不快些出来?”南毕远低声道:“你想要逃走,偏偏被她发觉,如今想不出去也难,罢了,罢了,你便出去与她见上一见如何?我也好乘隙从另一扇窗口遁走。”陈天识瞠目结舌,道:“你好不够朋友。”南毕远不以为然,道:“我是出家之人,清静无为,哪里管得什么义气。”言罢,两手揪住他的衣襟,顺势托住双肘。陈天识本能挣扎,反被他拇指压迫,摁住“合谷”一穴,麻痹之下,动弹不得,不觉惊道:“道长,你这是做甚?”——
南毕远嘻嘻一笑,道:“铁匠打烊,早将大门从外面锁上,你若要出去,自然还是从窗口窜跳。”双手轻轻一推,陈天识只觉得一股劲力托住自己的肋下,翻着一个筋斗从窗口跌出,那窗户摇晃几下,悠悠闭合。虽说跌出,却不知那南毕远拿捏的力道极其巧妙,待落地之时,自己双足勉强站定,又踉跄得几步,贴着门前的旗杆缓缓滑下,不痛不痒——
陈天识咦道:“听刘师傅说过,站桩之效,能够巩固下盘。我不过练习了几日,竟有如此作为?”却闻风声呼啸,一根拐杖陡然往他胸上戳来,不由大惊,就地一个翻滚,堪堪躲避,叫道:“婆婆,有话好说。”——
老婆婆冷笑道:“什么武功,竟然自鸣得意,不过是掷石锁、舞大刀的一些乡下把式而已。你是何人?胆敢唐突我诵诗吟词的一番雅兴,实在是该死。”——
陈天识暗暗叫苦,心道:“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了!若论前后顺序,那也是我和道长在此探论诗话在先,你引着乔装的假妇人唱诵在后,所谓真正的唐突者,也该是你才对。”张口欲言,看她左足一抬,从地上踢起一块石子,有破风穿雾之势,迅猛飞来,不禁大骇,滴溜溜地一个转身,小心避过——
老婆婆咦的一声,干笑道:“你倒是比这几个浊无能耐一些。”说的便是她身后的几个宋兵了——
陈天识暗道侥幸,不敢怠慢,拔足就要逃走,孰料她又踢来第二块石头,急忙侧身躲闪,正从臀边掠过——
老婆婆冷哼不已,踢出第三块石头。陈天识见它方向偏歪,心中稍安,却看那石子化作一道灰色的弧线,陡然转向袭来,猝不及防,正被撞中腹部的空档,不觉一阵疼痛,双手捧按,呲牙咧嘴地蹲伏于地上,半日也不能爬起——
老婆婆走到他的跟前,笑道:“这回老实了么?你这娃娃,逃得一劫,毕竟难过二难。看你先前的身法虽笨,但能两番两次躲避石子,老身也不取你的性命,索性慈悲一次,只断你一根腿骨罢了。断你左腿,或是右腿,也依凭你的主意。”陈天识道:“双腿我都想保全。”老婆婆道:“不可,不可,既然你不能下定决心,我便替你选了。”提起拐杖,便要砸下——
陈天识知她心狠手辣,一旦开口狠言,绝非虚言玩笑,不由惊得魂飞魄散,急道:“你老人家既能够背诵柳永的诗歌,想必也该一位儒雅精致之人才是,却喜怒无常,动辄便要杀人,委实对不起这位唐代的大才子。”——
那老婆婆闻言愕然,手拄拐杖,沉沉笃地,轰然有声,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怎敢如此放肆?”陈天识料想自己无路可退,索性将心一横,大声道:“你若是杀了我,就是附庸风雅之辈,以后便是念上一辈子的美词,也不过是粗俗无比的老妇人而已。”老婆婆怒极,呸道:“好,我不善婆婆顾惜名声,今日便不杀你。”扭头喝道:“你们这些兵卒,留在世上,也是糟蹋粮食罢了,不妨替他死去。”——
那统领脸色大变,往后退开几步,惊道:“婆婆,你…”——
不善婆婆神情狰狞,道:“我怎样,难不成还是那南海紫竹林的慈悲菩萨不成?既然如此,不如就地超度了你们,来生要么做个好人,要么当个极恶无比的坏蛋,切莫半善半恶,两边都不能讨好。”——
统领心惊肉跳,看她重新分开拐杖,露出白森森的害刃,料想退无可退,牙关一咬,喝道:“弟兄们,我们本是堂堂的汉子,如今为了苟全性命,被这老虔婆子如此羞辱,已然颜面丢尽。终究逃脱不得劫难,何不拼死一战?便是被她杀了,那也是轰轰烈烈,死得其所。”——
一众宋兵颤栗不已。一人惊慌失措,急忙奔出,在不善婆婆面前卜嗵跪倒,哭道:“老神仙,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大慈大悲,就饶我一条小命吧?”话音发落,便看她一掌落下,正中天灵盖上,顿时一命呜呼。不善婆婆环视众人,哼道:“你们可想学他?”

——他腹中饥饿,觉得肚中骨碌碌乱响,不觉长长一叹,自语道:“肠胃呀肠胃,你如何这般的不争气?先前吃下了花子鸡,怎么快就消化殆尽、叫个不停?所幸这地牢之中只我一人,虽然斯文扫地,也没有旁人耻笑。”双臂按住腹部,微微一叹,又道:“是了,这也怪不得你,想必是什么百绝迷魂散太过厉害,不知不觉,将我体力消耗精光。”方要站起,一阵头晕目眩,不觉叹道:“只是这五脏之庙少了香火,怎能勉强支撑。”大声道:“牢头,你不肯供奉饭食,莫非是私自克扣了饭钱,中饱己囊?”连声叫唤数声,门外冷冷清清,无人应答——
颓废懊丧之时,听见有人笑道:“你要是饿了,就吃些此地的土特产,味美不腻、精而不费,乃是世上的一道极品佳肴。经常食用,能强身健体、补肺益气。”——
陈天识猝不及防,被唬吓得一大跳,不觉惊道:“谁?是谁在说话?”——
昏黯灰蒙之下,见前方石墙的凹壁深处,隐约有个人影,心中惴惴不安——
那人咦道:“莫非你想看清我的模样不成?你如此年纪的少年,不瞧俊俏的小姑娘,反倒对我这老头子兴趣盎然,实在有趣。也罢,你休要骇怕,再走近一些,我给你点上一盏荧光之灯如何?”——
陈天识听他言语,似有调侃揶揄之意,哭笑不得,暗道:“不过是惊愕之下,随口一句而已,都是牢中沦落之人,神情凄凄惨凉,彼此相见,也是徒增烦恼罢了。既然如此,谁又要看你了?”只是听他招呼,也不好推诿托辞,只好提起衣袍,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
凹壁甚深,一足踏上,脚底柔软,竟然垫上了一层厚厚的干草,便见里面那人从身后掏出一盏灯来,淡然灰银,薄纸之内,几点晶莹闪烁之中——
陈天识怔道:“原来是捕来了萤火虫,取其尾部光芒,攒合为盏。”——
见他左首不远,尚有一张小小低矮的木桌,状若案几,几上一盏油灯,凹台油溢,不觉诧异。那人眉须花白掺杂,蓬松蒙面,用手拨开,露出面目,却是个额宽虎眼、地正天圆的汉子,有三分落魄之气,又不缺七分英雄魂概,见陈天识呆愕,笑道:“你看我这桌子如何,本是方方正正之物,我嫌弃它不好看,又不能用刀,便依凭地上尖锐的石头,每日打磨削切一些,五年之后,方才制做成如此案几。”——
陈天识大惊失色:“他不知犯了什么过错,竟然在这里面被人关了五年不止?是了,我被他们用*捉来,若是官家的衙门,怎会使用如此龌龊不屑的手段?既然是一方豪强,私设牢房,想必此人也是极大的无辜。”——
他不好出言相询,嘻嘻一笑,道:“老前辈,桌上有一盏现成的油灯,为何不用?”——
那人喝道:“小子,你还笑得出来?肚子不饿了吗?”伸手从桌上摸来一个馒头,轻轻嗅闻,道:“还好,味道没有变化,便慈悲一些,给你吃了吧?”扔给陈天识,被他接著,称谢之后,狼吞虎咽——
却听那人轻描淡写,道:“这油灯是辛老贼差人送来的,我如何能用它?”——
陈天识吃完,躬身一礼,道:“老前辈尊姓大名?”——
那人笑道:“我复姓欧阳,单名一个伯字,在此已经二十五年了。”陈天识惊道:“二十五年?岂非…岂非半辈子都耗在这地底之下?”更是叫苦不迭,暗道欧阳伯如此长久皆不能出去,可见地牢坚固异常,万难脱身。本来他还思忖:“若是官家的衙门大牢,那可是逃脱不得的,全国张贴通缉榜文,不被吓死,也要羞煞亡魂。不过既然是私家拘禁,我却顾不得这许多了,好歹要寻个法子出去,自在逍遥。”此刻不免心灰意冷——
欧阳伯看他叹息,笑道:“你以为我受困半生,黔驴技穷,你也必定无计可施,只能乖乖地受困此处吗?哈哈,这地牢虽然可靠,但也不是什么铁壁铜墙,区区脱身,又有何难?”——
陈天识半信半疑,灵光一闪:“不错,你是个极爱面子之人,自然要为自己说些好话。”——
却听欧阳伯开口骂道:“辛老贼,你贪我图书,匿我密笈,实在是天底下卑鄙无耻之极、惫懒无赖第一的恶徒。”从身后接过一只石碗,喝上里面的几口清水,润润嗓子,继续大骂,越到后面,言辞更是不堪——
陈天识细细觑看,见石壁后侧,有一处钟乳岩石,水滴在下面凝结,成珠之后,盈盈沉坠,“丁珰”落下,正被石碗盛接——
门外有人笑道:“欧阳大侠骂也骂够了,弟兄们,一切照着老规矩办理。”陈天识大为诧异,忖道:“也不知他说的老规矩是什么?”——
便看大牢中央的顶端被人拉开一条石逢,有人垂下一根绳子,下面悬着一个托盘,鸡鸭酒菜,样样不缺——
传来一阵声音,道:“欧阳前辈,这是今日的配菜,有那金陵的盐水鸭、大都的酥嫩烧鸡、窖藏八十九年的杜康美酒及川府活水鱼,不知你老人家可还满意?”——
陈天识听他逐样介绍,不禁垂涎欲滴,暗道:“一个小小的馒头怎能果腹?这许多的好菜,欧阳前辈岂能轻易吃光?若是能够邀我同席共饮,正是人生一大妙事。”——
托盘旋转三圈,欧阳伯闭目养神,只是不动——
陈天识大急,道:“老前辈,你若是手足不便,我替你取来如何?”以为一番好心好意,必然能够博他欢心,方才迈足,不妨欧阳伯双目陡睁,怒道:“你若是敢碰那托盘一下,我便取了你的性命,叫你从此当个饿死鬼,终身不得解脱超度。”气势凶悍,好不骇人。陈天识束手无措——
上面那人笑道:“欧阳前辈一如既往,委实无奈。”将托盘又提了上去,不多时,又放下一条软软的绳梯,道:“莫非此时此刻,你老人家还是不肯出去?外面的轻车骏马皆已备妥,何不快意驰骋,山河逍遥,何必苦守这荒冷阴隅,不见天日?”——
欧阳伯骂道:“辛老贼不还我宝书,我是决计不会出去的。”——
陈天识甚是诧异:“原来他不是受得别人关押,而是自我羁绊,却不知他口中的辛老贼是谁,贪了什么宝书,竟然执拗如此,甘受幽禁之苦二十五年?那辛…辛什么的也好不狠心,不过一本书罢了,何必强自占有,还给人家就是了,何必耽误别人小半辈子的春秋。”——
上面吆喝道:“收了梯子,午时再来。”——
陈天识急道:“我是好人,放我出去。”跳起来去捉那软梯——
便在此时,一盆凉水泄了下来,正浇在他的头上,有人斥道:“你是好人,还是恶人,皆要等候我家大小姐的审问定夺。若有本事,自己将铁门撞断,果真如此,我们必定不加阻拦。”——
陈天识跌倒在地,狼狈不堪,慌忙将外袍脱下,道:“你们私设禁室,迫害好人,眼中可还有王法?”无人应答,石缝缓缓阖起,不留丝毫痕迹——
欧阳伯哈哈大笑,道:“他们既然挖掘了这个地牢,可见就是目无法纪之人。你明知故问,一者气急败坏,二者昏噩糊涂,可笑也,可笑也。”——
陈天识又羞又急,将湿衣挂上墙壁铁钉,讪讪抱拳道:“前辈见笑了,却不知你与那辛…辛某有何恩怨?不去寻他问个清楚,奈何自关于此。”——
欧阳伯愕然一怔,默然不语。陈天识道:“前辈若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欧阳伯喟然一叹,道:“说得,说得,老夫知天命之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深吸一气,大声道:“外面的狗崽子听好了,今日我便将你家辛老爷的种种来历说个清楚,虽然谈不上中听,却也真实无比。”叫陈天识坐在他的跟前,凝神倾听,铁门之外与顶端石壁,皆有脚步声过来,不觉莞尔——
欧阳伯道:“我与辛老贼本是长江河豚帮的水贼,他使枪,我用刀,打劫过往客商,掠财取命,倒也配和默契,因此在这江南武林之中,倒也得了一个薄名,唤作‘长江双煞’。”见陈天识瞠目结舌,又道:“你也休要偏视,我们虽然是水面上的强盗,但自有一番道义规矩,只对贪官污吏、金国的细作探子、不良奸商下手。”陈天识笑道:“如此说来,也是义盗了。”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