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秋雨绵绵,我站在湖边,看着苏玉璃的白衣被湖水浸透,看着她漆黑的发丝如水草般散开,看着她慢慢沉入湖底...“沈云舒!”
夫子严厉的声音将我惊醒,“今日讲授《礼记》首章,你且说说毋不敬何解?”
我慌忙起身,脑中一片空白。
忽然,一张字条从后方递来,上面工整地写着注解。
我下意识回头,正对上苏玉璃含笑的眼眸。
“夫子莫怒。”
她声音轻柔,“沈姑娘方才身体不适,学生斗胆代答可好?”
夫子面色稍霁,点头应允。
苏玉璃起身侃侃而谈,言辞清雅,见解独到,连夫子都频频颔首。
讲堂里众人皆露出钦佩之色,谢临风也转头对她笑了笑。
那笑容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散学时雨已停了,夕阳将书院染成金色。
我故意磨蹭着收拾书箱,等众人都离开后,拦住了正要出门的苏玉璃。
“你到底是谁?”
我压低声音质问。
苏玉璃眨了眨眼:“沈姑娘何出此言?
学生苏玉璃,今日才入书院...别装了!”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去年九月十七,你投了青柳湖,我亲眼看着你的尸体被打捞上来!”
苏玉璃忽然笑了。
那笑容诡异得让我毛骨悚然。
“原来沈姑娘记得啊。”
她凑近我耳边,呼吸冷得像蛇信,“那你记不记得,是你把我推下去的?”
我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上了书案。
苏玉璃却已恢复了那副温婉模样,轻轻整理了下衣袖:“临风约了我明日去城南赏桃花,沈姑娘要一同去么?”
“离谢临风远点。”
我强自镇定,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否则...否则怎样?”
苏玉璃歪着头看我,眼神天真如稚子,“再杀我一次吗?”
一阵风吹开窗子,暮色中她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竟像是有两个重叠在一起。
我心头狂跳,夺路而逃时听见她在身后轻笑:“沈云舒,你以为这次还能护住他吗?”
我一路狂奔回家,直到关上闺房门才敢大口喘息。
铜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眼下泛着青黑,活像个游魂。
“小姐?”
丫鬟绿萼端着安神茶进来,被我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您这是怎么了?”
“绿萼。”
我抓住她的手,“你还记得去年投湖的苏家小姐吗?”
绿萼一脸茫然:“什么苏家小姐?
小姐莫不是记错了?
去年没有人投湖...”我心头一沉。
果然,所有人的记忆都被篡改了。
“没事,我记错了。”
我勉强笑笑,打发她出去,独自坐在窗前出神。
窗外月色如水,照得院中那株梨树如披霜雪。
这梨树是谢临风十岁那年亲手为我栽的。
那日我正为父母争吵而躲在花园哭泣,他提着树苗来找我。
“为何偏要种梨树?”
我抹着泪问,“梨同离音,多不吉利。”
谢临风却笑着摇头,小大人似的挖着土:“梨花洁白如云,花开时如云朵栖在枝头。
风起时,花瓣纷纷扬扬,恰似云卷云舒之景。”
他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最配你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