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寒面色僵住,录音里的声音继续传了出来。
“那可是刚倒的开水啊,林小姐,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皮都被烫开了。”
“沈言,我要是你,就赶紧滚出江城,躲得远远的……”
录音声音不大,但还算清晰。
沈言不是傻子,她清楚林嘉月执意要她陪着去做产检,势必不怀好意。
所以她在上车前,就偷偷将手机的录音打开了。
傅星寒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素来温软柔弱的林嘉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一旁跟过来的保姆赵婶,也一时有些慌张了起来。
林嘉月还在抢救室里,傅星寒当即质问赵婶:“解释一下,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婶立刻走近过来,一脸不安地解释道:“沈小姐,想不到您抢方向盘害了林小姐还不够,还录下了这样断章取义的录音。
林小姐这几句话确实有些不妥,但我这人是个直性子,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林小姐说这些话之前,是沈小姐先说了难听的话的。”
沈言冷笑出声:“好啊赵婶,那让我好好听听,你还能怎样强词夺理颠倒黑白?”
赵婶低头忙不迭地开口:“先生,本来林小姐怕您担心,是不许我说的。林小姐昨天被沈小姐泼了茶,又摔倒在地上,大概是动到了胎气,深夜的时候我去给她送宵夜,就看到她裙子上都是血。今天在车上,林小姐提起昨晚的事,可沈小姐却说她活该……”
沈言听不下去了,失笑道:“赵婶,你当保姆真的可惜了,你应该去当编剧。”
赵婶小声地应着:“沈小姐说得对,我只是一个保姆,既然是给主人家做事,我就不能昧着良心。我实话实说,只求问心无愧。”
她说着继续道:“之后沈小姐还嘲讽林小姐,那几年在国外的滋味怎样,林小姐大概也是恼羞成怒,所以才一时失言说了那些难听的话。
我承认我也插了一句嘴,但我也确实是为林小姐抱不平,更何况沈小姐被烫伤的事情,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傅星寒本就不信林嘉月会说出这些话来,一听赵婶这么一说,立刻就觉得可能性不小。
他冷声道:“人被逼急了什么都说得出来,沈言,你明知道国外那几年是嘉月的痛处,你以为这样逼她说了那几句话,我就会像当年一样,如你所愿冤枉她吗?”
沈言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傅星寒,你当真无可救药了。她林嘉月的话你句句都信,现在录音摆在这里你不会好好听,赵婶这样一个新来的保姆,明显偏袒林嘉月的话,你居然也这样就全信了?”
赵婶急切道:“沈小姐,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这把年纪了,给人当保姆也就是挣几个钱补贴家用,我跟您无冤无仇,跟林小姐也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害您,又为什么要帮林小姐?”
沈言还想开口,傅星寒就直接打住了她的话茬:“够了,你不用再多说了。嘉月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得很。
你本就不配待在江城,难道嘉月说错了吗?沈言,别以为逼嘉月说了那几句难听的话,你今天害了她的事情,我就会算了!”
沈言嗤笑,知道解释再多也是徒劳了:“傅星寒,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抢救室里,医生走了出来,遗憾地开口:“很抱歉,胎儿没能保住,大人暂时没有大碍。”
林嘉月躺在推床上,虚弱不堪地被推了出来。
傅星寒掌心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毕现:“很好,很好!沈言,你就在这好好等着,我会给你好好地、仔细地算账!”
他话落,就快步跟上了推床,抓住了林嘉月的手:“没事,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林嘉月低泣出声:“星寒哥,是这个孩子不该属于我,你别怪沈小姐……”
她说着费力抬手抚摸着小腹:“都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用,保护不好你。”
傅星寒闻言,面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不是她林嘉月保护不好胎儿,是沈言真的太歹毒了。
刚刚那份录音,差点将他都给骗过去了!
沈言呆坐在抢救室外,低头看向手机上的录音,看着看着就笑了。
可笑她还觉得有了这录音,就算傅星寒选择原谅林嘉月,至少这一次,她也能自证清白了。
到现在她才算是明白,再多如山的铁证都没用,傅星寒就是认定了,她沈言十恶不赦,而她林嘉月永远不会错。
沈言从上午坐到了中午,手机里就收到了傅星寒发过来的照片和信息。
照片上是她的奶奶,面色灰白,看着有些奄奄一息了。
她的旁边,放着已经被拔除的氧气罩。
傅星寒只发了一句话:“你晚一分回来,氧气罩就晚一分戴上。”
沈言攥紧了手机,指关节清晰泛白,心口难耐的抽痛传来。
俯身下去,干呕了一阵,她只觉得冷,浑身都开始发抖。
她颤着手,从包里拿出药瓶倒出两颗药,直接干咽了下去。
撑着墙面起身,往楼下走时,她眼前有些发黑。
她无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的沈言,你都是将死之人了,没什么熬不住的。
只要奶奶跟沈宇好好的,她没什么不能忍的。
回南苑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暴雨。
玄关门没开,赵婶站在台阶上,冷眼看向她:“沈小姐,先生吩咐了,您进去会脏了他跟林小姐的眼,您就在这前院里跪着吧。先生还说,您跪得让他满意了,您奶奶就会好好活着。”
倾盆大雨越下越急,沈言看向赵婶身后紧闭的门,随即退下了台阶,没有片刻迟疑地跪在了大雨里。
雨水冲刷而下,她的视线一片模糊,但一字一句都很清晰:“请你告诉他,我会在这里好好跪着,请他放过我的家人。”
因为阴雨天气,白天的天色也有些黑沉。
抬头,她能看到傅星寒卧室的灯开着,窗帘没有关。
她知道他一定就站在窗前,细细打量着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傅星寒站在窗前,看向大雨里挺直了脊背跪着的身影,他攥紧的掌心按在落地窗上,随即“唰”地一下拉上了窗帘,彻底隔断了外面的一切。
沈言在大雨里跪了足足一个小时,傅星寒没看她一眼,也始终没让赵婶放她进来。
她有些支撑不住要倒下去时,就看到林嘉月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嘉月手里撑着伞,走近时,她将伞撑在了沈言的头上,声音却满是讽刺。
“我可别怨我啊,我都替你向星寒哥求情了,你不是还有什么录音吗?可是怎么办呢,他就是不愿意信你,就是要认定你有罪呢。”
心口的抽痛越来越厉害,沈言感觉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了起来。
林嘉月抬脚,踩住了她的手背,高跟鞋的细跟在她虎口处用力碾压。
她还想嘲讽刺激沈言,却看到沈言猛地喷出一口血来,随即“砰”地一声,栽倒在了大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