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民白了我一眼,手势示意不用管我这个老太婆,感慨:“说起来还是苏婉好,她知道我就那么点喜好,老同学聚会总给我斟上几杯。”
话音一落,大家低头沉默,但我先后悔了。
事到如今,他要作死,我管那么多干嘛?
我不再言语,艰难地咀嚼儿媳妇煮得夹生的米饭和白灼生菜,心里藏了一整年的话呼之欲出。
突然,陆维民想起了什么主动问我。
“老太婆,那个染发膏放哪里了?
下周老同学聚会得把头发染一下。”
染发?
他不是说染发膏含有致癌物质,能不用则不用吗?
上周我让表侄女在海外专程寄了一瓶回来,想着咱们在金婚典礼上染个发,显得年轻,被他一顿好说。
儿媳妇笑哈哈地打趣道:“爸,昨天我在公园碰到苏姨,她也把头发染了,还烫了个大波浪,你们在搞什么大项目?”
说起苏婉,喝了几杯的陆维民来了兴致。
“我们老同学聚会啊,好不容易联系了尚在世的所有同学参加,她起了个主题叫重返三十岁,体验青春之旅。”
“哟,爸,苏姨好有创意啊!”
儿媳妇点赞猛夸。
苏婉就住在隔壁栋单位楼里,一个大院,儿子媳妇对她很是熟络。
“这不,大学教授的世界观就是不一样。”
他双手一摊,教育起后辈:“你有空就多去苏教授家学习,可不要学你婆婆,一辈子窝在家里洗衣做饭,除了逛菜市场就没其他爱好了,庸俗、无趣。”
我筷子啪的一声搁下,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损我,不过之前只是损,如今还把我和她比较上了。
“陆维民。”
我全名喊他。
“能不去聚会吗?
你答应了下周陪我去金婚旅行,跟团到新疆看大草原。”
这是我嚷了很久大儿子给找的旅行社,他一脸不乐意,孙子陆呦呦一直是我带大的,外出一周可怎么行。
“新疆有什么好玩的,我在单位团建去过好几次了。
再说你一把年纪了跑那么远干嘛?”
“金婚旅行改天吧,等呦呦放寒假一起去。”
见我一脸不乐意,他假装民主地:“要不让在场的人表个决,同意去新疆旅行的举个手。”
结果显而易见,除了我,无人举手。
我白秀蓉往上数上三代还是白氏将门世家,虽为人妇几十年,骨子里迎难而上说一不二的志气不会变。
曾经为爱相夫教子,我做得没十分也有九分,如今决心踏出家门闯荡,七十有五,银发苍苍一身脆骨也不会成为障碍。
在往下的一周,陆维民把自己收拾得似模似样地参加返老还青同学聚会。
我在邻居张姨女儿的指导下,买了几套拍照好看的裙子和冲锋衣,独自加入了北上的旅行团。
互不妥协,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新疆大草原,绿意盎然,马儿奔腾,羊群如云,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孙子在语文作文中对祖国风光的描写,真真实实跃然在我眼前。
原来有些景色,再好的文字也描绘不了,亏我还夸赞陆呦呦妙笔生花,多写点不用出门奶奶也能踏遍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