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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国医:姜灼传姜灼姜昕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姚阿爹一家,住着三间青墙灰瓦房,这在姑臧,算是不错的房子了。
姚玲儿被亲兵抱下马车,双腿几乎发软无法走路,她不敢看那军爷,便将一切暗自怪在姜灼头上。看着姜灼和郑无空,一前一后走下马车,她心里的妒火,几乎将她淹没。
心中闷哼一声,姚玲儿看也不看他们,小跑着进了家门:“爹,神医来了!”
郑无空牵着姜灼的小手,他将姚玲儿的一举一动全部看在眼里,更是不喜这个心眼城府太多的丫头。姜灼和郑无空、魏长欢一道走进了姚阿爹的家。
一进去,便是堂屋,只见一张梨花木打造的八仙桌,放在正中,算得上是整间堂屋里最贵重的东西,上头摆着一盏茶壶,桌面有些斑驳的划痕,和清漆脱落的痕迹。
堂屋左侧是一间厢房,姚玲儿睡在这里,右厢房则是姚阿爹的住处,姚阿婶在前几天也因感染时疫去世,如今只剩下姚阿爹和姚玲儿,房间里少了几分人气,凉飕飕、空荡荡的,总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堂屋外搭建的锅屋,一片狼藉,里头的锅灶积了一层灰,似乎已经有几日,未曾动过。
“阿爹!”右厢房里头,忽然地传来姚玲儿的惊呼声。
“走,进去看看。”郑无空牵着姜灼的手,作势便要进去,魏长欢瞥了一眼身后,亲兵即时捧着一些东西,走到郑无空和姜灼面前,姜灼仰着小脑袋,瞅见里头放着清一色白色的布巾,还有一些跟人手似的套子。
这是诸葛瑶在大夫和郑无空的嘱咐下,命人织造出来的简易口罩与手套,时疫传染十分厉害,大夫又奔波在第一线,必须得有这些防护措施,才能够接触病人,姜灼只是听阿爹说过这些东西,但时疫发作突然,阿爹尚未来得及准备这些,便投身于救治之中,却不料自身感染时疫,没多久便去了。
“郑公,戴上这些东西,再进去罢。”亲兵道。
郑无空点点头,拿起口罩与手套,先给姜灼戴上,随后自个儿也戴上一套,冲魏长欢颔首,亲兵退去,接着郑无空打起帘子,带着姜灼走进右厢房,入目的第一眼,便见姚阿爹趴在塌边,单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声音嘶哑,咳声如犬吠,嗓子眼里似乎都是痰,不时还会呕吐一两下。
姜灼一看,小小的心脏一瞬间提了起来,她见过阿爹病重时,便是这般模样,如今姚阿爹也是这般症状,莫非……
姚玲儿先他们一步走进来的,此刻站在塌前,有些怔愣,她刚走时,阿爹的情况,并无这般差,怎地才过了一会儿,便几乎没有气息似的?她一颗心好像被人抓住般,骤骤紧缩。
魏长欢跟在他们身后,军人的警惕心,让得他先四下环顾,却见房间里摆着一张矮几,上头放着一杯冰凉的水,和几个干硬发黄的馒头,有一个馒头缺了一半儿,应当是被姚阿爹吃了,而剩下的一半儿,已经开始发霉长毛。
这才不过立春之后,西北天气本就偏冷,正常情况下,三五日馒头是不会发霉的,可见这馒头在这里摆放了多久,姚玲儿看似紧张自己的阿爹,却任由姚阿爹吃这些坏了的馒头,这个姑娘……人品不好。
魏长欢暗自摇头,敏锐的目光,扫了姚玲儿一眼,已然在心底,给姚玲儿下了定论。实际上,姚玲儿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想要处理掉积压在家里的最后一批药材。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哪能照顾的那般周全?她只想着赶紧将那些个药材处理掉,换些钱财,也离开这么个鬼地方,自是顾得上这头,顾不上那头,无法照料姚阿爹。
可是,自疫病起始,再到姚阿爹倒下之后,那些往日从姚阿爹这里进购药材的,这些日子,根本找不到人,几日下来,姚玲儿非但没照顾好姚阿爹,更没把积压的药材卖出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姚玲儿听着身后的动静,回转过头,瞥到姜灼,她顿觉气血上涌,张牙舞爪的冲到姜灼面前,作势便要厮打她:“都是你,都是你的错!”郑无空一看,伸手护着姜灼往后退,魏长欢略微蹙眉,见郑无空插手,他便让亲兵去拦住姚玲儿。
“都怪你!姜灼,我早早便说过,你就是灾星!若不是你,非要给我阿爹灌下那杯茶,我阿爹怎会突然这样?姜灼,你就是灾星,村民们说的没错,你就是最大的灾星,最该死的人,就是你!姜阿爹死了,我阿爹也快死了,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都是被你害的,你怎么不去死啊……”
姜灼震惊的看着姚玲儿,后者无法靠近她,嘴里的咒怨和眼里的痛恨,却刺痛了姜灼的眸子。姜灼身上一下子就凉了,手心里直往外冒冷汗,她不想让姚阿爹出事的,可姚阿爹还是出事了,是她没照顾好姚阿爹,难道她真是灾星……
不,不会的,阿爹说过,灼灼不是灾星,她就一定不会是灾星!
郑无空感觉到小女娃的情绪变化,安抚性的捏捏她的手掌,让她别太担心,姜灼抬起头,面罩下的脸上,勉强的露出一抹笑,却无人看到。榻上,姚阿爹意识有些迷糊,听着姚玲儿的话,他稍稍有些回过神来,抬起赤红的眼,看向姜灼的方向,想要说什么,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取代。
“阿爹!”姚玲儿扑回塌边,伸出手就要去抱住姚阿爹,魏长欢一看,冲亲兵递了个眼色,后者登时走上前,将姚玲儿扯了过来,时疫传染极快,素有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的话,确不是开玩笑的。
此时,还是能够离姚阿爹有多远便多远的好,如若不然,当真感染上,那就不好了。
“阿爹……”姚玲儿不明所以,拼命的挣扎着,郑无空侧目,看着姚玲儿,不耐道:“你阿爹还没死,轮不到你此刻在这儿哭丧!来人啊,将她拖出去,省得我看着心烦!”
魏长欢挥手,亲兵略微顿首,便两人一同,将姚玲儿架出了房间。
一旁,姚玲儿亦是一脸的向往,姚玲儿向来志向很大,她觉着自己容貌不错,定是要去长安城的,却不想,姜灼竟先有了这个机会,她既羡慕又懊恼的看着姜灼,忍不住咕哝了一声:“姜灼是个灾星,她已经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养父,神医您还是别和她走这么近的好。”
“我不是灾星!”姜灼气血上涌,回转过头冲着姚玲儿,红着眼吼道。这种言论,在阿爹染上疫病,卧病在床,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了姜灼的耳朵里。
左领右舍往日见了姜灼,都赞她乖巧懂事,容貌妍丽,可阿爹一躺在榻上,所有人都在说她是灾星,克了阿爹,才使得阿爹患上疫病,阿爹躺在榻上,久不出门,姜灼不想让阿爹烦心,便把这种事藏在自己的肚子里。
谁知阿爹临走时,却看着她,虚弱道:“灼灼,旁人的话,你万勿放在心上,阿爹的灼灼,不是灾星,从来都不是,灼灼是福星,最好的福星……”
话落,阿爹便去了。
姜灼一直记着这句话,灼灼不是灾星,灼灼是福星,最好的福星,若不是这句话撑着,这些天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你还不承认,你本来就是灾星,若你不是灾星,你……”姚玲儿不甘心,瞪着姜灼,声音愈发理直气壮起来。
“胡说,灼灼怎么可能是灾星?”郑无空的脸板了起来,不待姚玲儿说完,他便开口呵斥一句,稀疏的眉头微微蹙起,郑无空对这个半大却花花肠子的女娃,着实喜欢不起来。
姜灼眼眶红了一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不肯屈服的掉下来,郑无空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发顶,道:“灼灼是最好最好的福星,莫要听信旁人的胡言乱语。”
“郑公……”姜灼感激的看向郑无空,他是除了阿爹和姚阿爹之外,第一个愿意相信她不是灾星的人。郑无空慈祥的笑着:“哈哈,莫哭莫哭,灼灼若是愿意拜我为师,我就带灼灼去长安看牡丹好不好?”
“这……真的可以吗?”姜灼拽了拽衣角,咕噜噜的水眸里,闪过向往和迟疑,郑无空心想,到底是个孩子,他笑道:“你若答应拜我为师,这自然便是真的。”
姜灼有些为难了:“可是……我还有昕弟啊!”
姜昕听到阿姐的话,屁颠屁颠儿跑了过来,年少无知,他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懵懂的问:“阿姐,长安有好吃的吗?有好玩的吗?你带阿昕一起去好不好?”
“郑公,你看……我是半步也离不得昕弟的。”姜灼心里有些放弃了,姜昕还小,她答应过阿爹,要好好照顾姜昕的,养父一直对她视若己出,她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从未薄待过她,如今她断然不能为了自己,舍弃昕弟。
郑无空闻言,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本就该带着这孩子的,只要你答应此事,老夫便带着你姐弟二人,一同去长安,将你们妥善安置,如何?”
“姜灼见过师父!”姜灼一喜,放开姜昕,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完整的叩了三个响头,算是行了拜师礼。
姚玲儿小脸气得通红,看着这一幕,她已然傻了眼,原先还被她各种嫌弃的姜灼,此刻却成了神医郑公的徒弟?姚玲儿此时只想给自己两巴掌,把自己从梦里扇醒。
可是,这一切并非做梦。
“哈哈,乖徒弟,快起来吧!”看到姜灼这般聪慧,郑无空也是喜欢的不行,他伸出手,疼爱的将姜灼扶了起来。
“郑公,郑公!”姜灼刚刚站起,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叫声,从药铺外传来。
郑无空脸色微微一变,他一手牵过姜灼,又抱起姜昕,对姚玲儿说了一句:“让你阿爹服下那杯茶,应当可以驱热,若不能,你再来城外的军营找老夫。”说完,他便带着姜灼和姜昕,急忙忙的往外走去。
“嗳……”姚玲儿追了两步,还想说什么,却见郑无空已经带着姜灼,抱着姜昕出了药铺,身后,阿爹昏迷不醒,她想要追却也来不及,只得先返回去照顾姚阿爹。
**
药铺外,站着一排排穿着甲胄的官兵,那些人年岁都不大,却个个面无表情,气势汹汹,手中的矛尖,透着阵阵骇人的寒光,连日躲在云层中,一直不肯露面的阳光,今日也跑了出来凑热闹,阳光折射在他们身上的甲胄和手中的矛尖上,像是要嗜血的怪兽,吞咽着那些阳光。
姜灼抓着郑无空的手,愣愣地张着小嘴,有点惧怕那些军爷们,在她的脑子里,始终有一些零散的记忆,在那些片段中,她亲眼看着那些矛尖,送入了她父母的体内,还有些穿着甲胄的人,拿着长矛,在身后追赶她……
而后发生了什么,姜灼却是记得不太清了,仿佛那些记忆,只是她的梦魇,并非真实存在般。有几次她曾问过养父阿爹,阿爹说她不过是做了噩梦,被梦魇住罢了。
“郑公!”那些人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穿着盔甲的将军。看到郑无空出现,将军快步走到他面前,冲他抱了抱拳。
姜灼微微抬眸,看清楚了那个将军的容貌。将军很是年少,估摸着十八九岁的模样,俊眉朗目,五官清秀,像极了阿爹口中的书呆子,浑身却透着一股血腥气和风尘仆仆的味道,活脱脱是经过无数沙场的将军。
“魏将军有礼了。”郑无空抱着姜昕,只得对少将军点点头,没有行礼,少将军也不追究,只道:“郑公,这两人是?”说着,少将军那锐利如雄鹰般的眸光,便在姜灼和姜昕身上一一扫过。
姜灼略有惧意,却笔直的站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却步,可姜昕年幼,对上少将军那般锐利的目光,吓得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姐,我要阿姐……”
姜灼仰起脖子,忙拍了拍他的手,小声宽慰道:“昕弟不怕,阿姐在这呢。”
郑无空欣慰的看了姜灼一眼,姜灼冲他笑了笑,接着她继续乖乖的待在郑无空身边,只听郑无空对少将军说道:“她叫姜灼,是我刚收的徒弟,这是她的弟弟,他们俩要随我一同回长安。”
“郑公,此时乃多事之秋,万望莫要节外生枝。”少将军略一蹙眉,沉声道,他们来武威郡是来解除瘟疫,镇压暴/乱的,凉州不同其他地方,地处边疆,旁又有番人虎视眈眈,他们要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带着两个幼子,委实影响行军。
“我郑无空的徒弟,既然收了,就没有放弃的道理。”郑无空冷哼一声,口吻坚定,郑公之医术,在长安城中是出了名的,可他还有同样出了名的一点,那就是固执。
郑公太过固执,但凡是他确定了的事情,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必定坚持到底,就好像当今陛下,三番四次请他入宫做太医令,那可是个众多医者削尖了脑袋想要坐上的位置,郑公却以为人懒散,不喜宫中诸多规矩为由,推却了。
少年将军拧着剑眉,略一思量,道:“匈奴最近似有异动,郑公,我们还是先回军营,再做商讨吧。”
“没得商讨,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爱答应不答应。”郑无空有时候也像极了孩子,他冲少将军摆了个脸色,转身带着姜灼和姜昕,走到军队中,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马车前,未等少将军出声,他便带着两个幼子,钻进了马车。
透过帘幕,姜灼看到那少将军眉头拧成了川字,甲胄上的寒芒,倒映在他的眼眸里,像是冬日的冰川湖面,冷得骇然,他盯着马车看了片刻,挥手道:“我们走!”
姜灼心惊肉跳的坐在马车里,不多时,她便感觉到,马车摇摇晃晃的平稳的朝前驶去,她靠在铺着柔软绸布的垫子上,不由的问:“师父,那少将军是什么人啊?”
“他?魏家的魏长欢。”郑无空略微提了一句,便不愿意多说。
姜灼识趣的闭上嘴巴,脑子里却盘旋起来。
魏家……
她听阿爹说过,长安魏家,那是一等一的权贵世家,家中世代武官,掌朝中兵役大权,可谓是贵不可言,那少年叫魏长欢,年纪不大,却已经当上了少将军,应当便是长安魏家的子弟了吧?
暮色四合,天地昏黄而朦胧,遥遥一片银装,此刻更添了一抹茜色,戌时的更声哨子刚过,阿青去取士兵们需要缝补的衣服,帮忙浆洗和缝补,还未归来,此刻,营帐之中,只有姜灼与姜昕姐弟二人。
姜昕一手抓着菜饼,一手抓着鸡腿,吃得满脸油,这已经是他的第三餐了。
姜昕还小,喜武,正在长个,本身吃的就多,这些日子可饿坏他了,这不,从下午吃到晚上,一直未曾停下。
姜灼捧着郑无空的医书,趴在一旁的矮几上,看的入神,这时,帐篷帘子忽然被掀开,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吹得她一个激灵,猛地抬首,却见一人带着寒气,呼哧呼哧哈着冷气地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少年,年纪不大,十三四岁般,穿着皮毛光亮的狐狸毛大氅,头上顶着一个小毡帽,圆鼓鼓的小脸,掩在皮裘中,只露出不大的双眼,和一张着实不小的嘴,就这般挟裹着风雪而来。
姜灼微微一愣,掩下心底见到陌生人时的慌张,她将手中的竹简放下,面上保持着平静,下意识的问道:“你是谁,怎地突兀跑了进来?”这是郑公的营帐,外头有守卫的士兵,一般人进不来的,怎地把此人放进来了?
少年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他的目光扫过姜灼,看到一旁姜昕那吃相,心有不屑:“你们就是郑公带回来的弟子?”稚嫩的语气中,有着天生的优越感。
看他的服装,便是非富即贵,像是这般的权贵世家,大多看不起普通百姓,尤其是贱民。
姜灼是个敏感的小丫头,她清楚的感觉到,少年对她和姜昕的敌意,她拧着纤细的眉头,抬脚往旁边走两步,挡在姜昕面前,“既是闯进来的,你不应该先自报家门么?”
“大胆!”少年圆鼓鼓的小脸,猛地一板,抬起胖嘟嘟的小肉手,指着姜灼,喝道:“尔等贱民,也敢让本皇子自报家门?”
皇子……
姜灼心里一紧,早先她从郑无空那里得知,此次有一皇子随军前来,莫非便是这个少年?身后,姜昕听到皇子二字,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解的眨眨眼,看着姜灼:“阿姐,什么是皇子?”
“你会说话啊,本皇子还以为,你是个哑子,只会躲在一个丫头的身后呢!”姜灼还未开口,少年便是一顿抢白,语罢,他一把推开姜灼,走到书案前,看着姜昕吃的满嘴油,双手上也满是油渍,他不屑的哼道:“果然,贱民就是贱民!”
“我们不是贱民,我们不是贱籍!”姜灼小脸一红,是气得,她瞪着少年,心有不悦,却还在克制。
在大靖朝,良民对于普通百姓,乃是头等大事,关乎着人生的走向,以及能否分到土地或考取功名等等,这里对贱民的限制太多,贱民不能为官,亦不能从军……姜昕喜武,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武官,万万不可被冠上贱民的名头,尤其是说话之人乃是一国皇子,这么一说,就跟板上钉钉般似的。
若因一句话,毁掉姜昕从小的愿望,那当真太过残忍。
少年听着姜灼的话,不以为意:“本皇子说他是贱民,他就是贱民!”冷哼一声,少年绕过书案,一把拽着姜昕的衣领,他有十三四岁,姜昕才七八岁又很瘦弱,几乎一下子被他提了起来。
姜昕吓得大呼:“阿姐,阿姐救我……”姜灼脸色顿变,她拧着眉头,伸手扑过去,抱住姜昕,冲着少年喊道:“你到底要作甚!我们不过是待在我师父的营帐,并无招惹你,哪怕你是皇子,也不该这般欺人太甚!”阿青出去拿附近士兵们,需要缝补的衣服,还未回来,此时帐篷里,就剩她和姜昕,姜灼无法找他人帮忙,心里虽害怕,却只能自己扛着。
“嘿,本皇子就欺负你了!”少年凶巴巴的一瞪眼,愈看姜灼,愈不是不悦:“菓鹞姐姐那么好,为拜入郑公门下,费了多少年的心血,郑公素来万般推辞,如今却收了你这么个小徒弟,他莫非老糊涂了?老眼昏花了?”
“……”
姜灼总算是听明白了,眼前的小少年,是来替人出气的,而她莫名其妙,正好成为了这个出气筒……
“走,本皇子要带你去问问郑公,他选徒弟到底有甚标准,竟弃了菓鹞姐姐,选了你这个白脸小丫头!”少年抓着姜灼的手,弃了姜昕,拖着她往外走去。
“放开我!”姜灼挣扎着,姜昕急了,冲上去挥着小拳头,捶打着少年:“你放开我阿姐,不许你动我阿姐!”少年烦躁的皱着眉,他怒喝一声:“滚开!”单手一挥,便将姜昕推倒在地。
姜昕摔了个屁墩儿,后脑勺哐……撞上了桌腿,顿时疼得他抱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昕弟……”姜灼担心的喊道,她想要甩开少年,去看看姜昕如何了,少年梗着脖子,力气出奇的大,他紧紧抓着姜灼的手腕,任凭姜灼费了半天的力气,也没能挣脱开半分。
阿青抱着木盆,里头装着几件需要缝补的衣服,从外头回来,看到姜灼被少年硬生生拽了出来,姜灼看到她,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阿青姐姐!”阿青抱着几步走上前,对少年欠了欠身,忙道:“十一皇子,您这是作甚?女儿是郑公带回来的贵客,您这般……”
“滚开!”少年横眉怒目,不听阿青把话说完,便一脚踹向阿青的腹部,哐……手中的木盆掉落在雪地中,衣服四散,阿青猝不及防的倒在地上,微黄的小脸,痛苦的皱成一团,姜灼惊呼:“阿青姐姐!”阿青是郑无空的人,未成想,这个皇子半分面子也不给郑无空!
“叫什么叫!既这般担心她,那你俩且去作伴好了!”少年拧着粗小的眉,然后他伸手一伸,将姜灼往雪地里一推,阿青一惊,赶紧扑过去,伸手把姜灼抱进怀里,少年愤怒之下的力道很大,强烈的冲劲儿使得身高差不多的两人,双双一块倒在雪地之中。
连秋峰看着姜灼给出的针对各种感染程度的药方,颇为惊讶,简直是瞠目结舌。各类药方上所列的药材,皆是针对每个患者的病症而来,无一错漏,不光如此,药方之上的字迹,更是规规整整的簪花小楷,若说字如其人,那姜灼的字,便与她这个人一样,清秀灵动美好。
饶是连秋峰都不得不赞叹一声,姜灼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妥善教导,必然能够成其大事。
这般一来,连秋峰对姜灼有了些许改观,再见姜灼亲自挑选可用药材的认真劲儿,连秋峰只得说一声:郑公收了个好徒弟!
得知郑无空等人在此间救人,姚玲儿便巴巴跑了过来。
郑无空一见到她,便是一脸不喜,扭头不理,仿佛没看到她一般。姚玲儿知晓郑无空因着姜灼养父一事,对她颇多不喜,也没有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她瞥了一眼,未曾在现场看到姜灼,她心里松快不少。
殊不知,姜灼此时正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看着煎熬药汤,外头时不时有风雪飘下,炉子不容易生火,因而诸葛曜特特让人在角落里搭建了一个棚子,而那些患者则被安排躺在城楼门下,或是周遭砸开的药铺之中。
姚玲儿看到一旁还有个年轻大夫,二话不说,便赶了过去,脆生生叫了一声:“大夫!”
连秋峰正在为一人诊脉,见有女子在面前站定,不由抬起头来,这一眼便看到姚玲儿那张俏生生的脸。姚玲儿一向自持容貌非凡,虽有夸张,倒也不是全虚,她的容貌确实不错,在这一片黄脸黄牙中,姚玲儿略带媚气的五官,和保养得宜略有些白皙的皮肤,确实算得上美人一个。
佳人面前,连秋峰便赔了笑,施了一记儒生礼,问道:“姑娘可是唤我?”
“正是!”见连秋峰搭理了自己,姚玲儿一脸喜色的道:“小女听闻大夫们在此间救治感染时疫的百姓,便想着可有需要小女帮忙的地方,特特来此询问大夫。”
“这……”连秋峰一听,不由蹙了蹙眉,他们这此时最需要的,便是帮忙搬抬患者之人,姚玲儿看上去便是个姑娘家家的,如何帮助他们?且这些事情,他一个小小医者,又做不得数,一切还要看胶东王与郑公之意。
思及此,连秋峰只得抱歉道:“姑娘,这件事怕是在下不能做主,你且去问问郑公罢。”此时,诸葛曜不在此间,想来应当是带着将士再度搜寻城中可有感染的患者了。
闻言,姚玲儿看了一眼郑无空,面上闪过一丝纠结,她知晓郑无空不喜她,此时她若再去问,郑公定是一句话便把她打发了,她如何还能够挽救在魏长欢面前的形象?要知道,她还打算跟着魏长欢回长安,自然期盼能够改善自己在魏长欢心目中的形象。
那日魏长欢临走,丢下那句话,当时姚玲儿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到了晚上,她竟做了噩梦,且是一连几日皆如此,姚玲儿一直觉着后怕,却又不是后悔她没有拿出药材救姜修起,而是畏惧于魏长欢那冰冷的眸子。
她总是怕,魏长欢出尔反尔,把她丢在姑臧。
这姑臧,她是一日也不想呆了。
姚玲儿咬了一下唇瓣,再次向连秋峰恳求道:“大夫,小女只是想要帮助你们,不拘着做什么事,只要你给小女分派点活计便可,小女什么都能够做的。”
连秋峰为难的蹙着眉,面罩下的脸上,也皆是为难之色。片刻,他点点头,道:“那好吧,姑娘你且去那边的棚子里,跟着里头的将士,一同煎煮药汤,喂于患者服下便可。”
“如此,谢过大夫了!”姚玲儿连连道谢,语罢,她便一脸喜色的往棚子走去。
连秋峰对着她的背影,急忙喊:“多听郑公徒弟之话,切莫自作主张……”风雪一瞬骤至,卷走了连秋峰出口的话,剩下阵阵风啸呜咽,姚玲儿并未听到这一句,若是听到‘郑公徒弟’这四字,即便是打死她,她也是不会去棚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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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棚子里,姜灼正忙活着配各类汤药。
“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姚玲儿兴高采烈的冲进棚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灼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对上姚玲儿那张灿烂的笑脸。姚玲儿也看到了姜灼,在看到姜灼的那一瞬,她的笑意顿时僵硬在了脸上。她愣愣的看着姜灼,诧异地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姜灼蹙起纤细的眉,精致白皙的小脸上,此刻多了些灰道道,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小脸,语气颇为平静地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罢?”
“你……”姚玲儿面色一僵,作为郑无空的弟子,姜灼在此间确实不意外,倒是她的出现确有点刻意了,她搅动着衣角,扬起一抹僵硬的笑:“我是来给你们帮忙的。”
姜灼狐疑的看她一眼,“你来帮忙?”自打知晓真相之后,姜灼对姚玲儿再无好感,以姚玲儿的秉性,怎么可能自个儿过来帮助他们?要知道,这帮助可是没有补贴和工钱的。
姚玲儿唯利而往,没有利益的事情,千万莫要指望她会出动。
“是,是外头那个年轻大夫,让我来这里帮忙的。”姚玲儿面对姜灼,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把连秋峰拉了出来。
年轻大夫?
姜灼一下子便想到了连秋峰,可她并不记得,连秋峰认识姚玲儿啊……姑臧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连秋峰虽是姑臧的人,但也不可能去过姑臧的角角落落,认识每一个生活在姑臧的人,他又是如何识得姚玲儿的?
听姚玲儿对连秋峰的这般称呼,倒也不像是熟识。
姜灼擦了擦手上的灰,瞥到一旁的药汤开了,便忙招呼起旁边的将士,让其将药汤倒在碗里,端出去给患者服下,把将士都打发了出去。
一时间,棚子里便只剩下姜灼与姚玲儿。
姜灼再次看向姚玲儿:“你如何识得连大夫的?他可有告诉你,今日前来帮忙的,皆是自愿而来,没有任何钱财补贴和工钱的。”
这是拐着弯说她贪财?!
姚玲儿气红了眼,“我便是自愿而来,不行吗?还是说,此间只许你姜灼来帮忙,不许我来帮忙?”
队伍很长,除却诸葛曜自个儿坐着的马车,只剩下一辆马车。
姚玲儿遥遥地看着姜灼等人坐着的马车,心里满怀激动,进了马车就舒服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亲兵直接带着她,从那马车边走过,继续往后走。姚玲儿忙道:“这位大哥,是不是走过了?马车不是在这里吗?”
“你还没资格坐这辆马车。”亲兵回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
那一眼,分明是看不起姚玲儿。
姚玲儿登时愣在原地,先前体内沸腾的鲜血,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凝结了。她,她没资格?这是什么话!
有脚趾头想,姚玲儿都知道,姜灼既不会骑马,也不可能坐在前头那般奢华的马车上,后头又没什么马车,此时此刻姜灼定然坐在这辆马车里,她姜灼都能够坐在这里,为何她就没有资格?
寒风中,姚玲儿浑身止不住发抖,却不是冷的,而是气的。
可那亲兵丝毫不理会她的感受,径自往前走,眼看着那人快走没影了,姚玲儿只得揣着满腹愤怒,跟了上去。
“阿姐,是姚姐姐!”姜昕听到了外头的声音,一下子便认出那声音的主人是姚玲儿,他作势就要下马车去接姚玲儿,却被姜灼拉住了胳膊,拦了下来:“回来坐好。”
“阿姐,外头是姚姐姐!”姜昕尚且不知姚玲儿做了什么,只以为他们是一同长大的小伙伴,便想着去接姚玲儿,万分不解阿姐为何要拦下他。
姜灼抓着他的胳膊,淡淡地道:“一切都该魏将军安排,没你的事,坐好。”
姜昕挠了挠头皮,不解地看着姜灼,他虽不知道姜灼为何要这么做,却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
十一皇子瞥他一眼,哼了哼。姚玲儿的所作所为,魏长欢身边的亲兵,可是一五一十告知了他,他自是明白姜灼为何不愿意姜昕插手去管姚玲儿的事情,只有这个笨蛋还不了解。
姜灼看着按捺不住的姜昕,并未解释什么,只是看着他,不让他乱动。
其实,除却十一皇子心里头想的原因,还有另外一层缘由。安排姚玲儿之事,应由魏长欢与诸葛曜管辖,他俩怎么安排是他俩的事情,而她与姜昕不过是搭着人家的顺风车,一同去长安,要身份没身份,要实力没实力,他们有何资格去管这件事?
管的好也就不说了,管不好还会把自个儿搭进去。
若是为了别人如此,那也倒罢了,但为了姚玲儿却是万万不值得,她也不允许。
不管怎么说,对于姚玲儿,姜灼心中始终有条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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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兵带着姚玲儿,来到了军队的后半截儿,这里是伙头军与军需物资所在的地方,在这之后便是保护这些东西的将士。亲兵站在放置军需物资的马车旁,道:“这里便是你待的地方,进去吧。”
“你,你让我坐在这辆马车上?”姚玲儿看着眼前这辆马车油污,破破烂烂的马车,满脸的不敢置信。
为了今天,她特特描画了精致的妆容,换了一件她花了好大的价钱,买下的一件绸缎长裙,还戴了一支步摇。要知道,这些装饰,是她为了去到长安后,一出风头特意准备的,可魏长欢却让她坐在这辆马车里?!
“不然,你以为呢?”亲兵耻笑一声,疤痕脸上有些狰狞,语罢,他不再搭理姚玲儿,转身便走。
姚玲儿欲哭无泪,满心愤怒地瞪着那亲兵的背影,却无可奈何,卷了卷手中的包袱,姚玲儿愤愤地钻进了那满是油污的马车。马车里倒是没有其他人在,堆积的全是米粮,只中间位置,留下了可够一人坐下的位置。
这很明显是特意安排好的!
姚玲儿愈发气愤,手里的包裹险些让她撕碎。
——
全对加速行驶,十余日便赶到长安的地界儿。这十余日中,姚玲儿仿佛不存在一般,没人去管她如何了,姜灼只知道,姚玲儿被控制了行踪,不得在军队中胡乱走动。
这些日子里,姚玲儿眼巴巴的等着,却未曾见到过魏长欢,她又不能随意走动,只能等着。
眼看着要进城了,军队却忽然地停了下来。
姜灼掀起帘子露出一双眼,往外看去,却见城门外两旁站着不少人,似乎在等待他们。
姜灼松开手,看向一旁的郑无空,问道:“师父,外头是怎么回事?”
郑无空眯着眼,闭眼假寐中,听到姜灼的声音,方才睁开眼,顺着帘子往外看了看,“不过是些来迎接胶东王的人,没什么。”
“哦……”
“此次平息瘟疫如此成功,十哥肯定最风光啦。”十一皇子喜道。
姜灼:“十一皇子,若我没记错,你的王府封地,应当是在凉州,怎么也来了长安?”
“十哥带我回来的,说是可以让我见见母妃,过些日子再回去。”十一皇子自幼便被封了王,派往了封地,好些年没见过自个儿的母妃了。他与诸葛曜的关系最好,得知诸葛曜负责此次的瘟疫事件,便赶到了姑臧,求着十哥带他来的。
诸葛曜与十一皇子不同,他乃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儿子,威信颇望,战功赫赫。早些年,皇上还赐给了他便宜行事,一切自己做主的口谕,他将十一皇子擅自带回来,至多被皇上训斥几句,却不会有大碍。
若不然,十一皇子也不敢去求诸葛曜。
——
军队在城门口停下,诸葛曜自马车里走出来,领头之人穿着一袭黑色官袍,乃当朝少府王巍。见诸葛曜下了马车,他便迎了上去:“胶东王一路辛苦了,吾等祝贺胶东王平息瘟疫,凯旋而归。”
“吾等祝贺胶东王平西瘟疫,凯旋而归——”
王巍身后之人,皆是如此大呼道。
诸葛曜虚扶了一把王巍,淡淡地道:“不过是本王的职责所在,劳烦王少府率众前来等候吾等。”
“不劳烦不劳烦,吾等乃奉了皇命前来,怎担得上劳烦二字?”王巍笑道。
语罢,王巍又道:“这一路上,胶东王风餐露宿,向来已是疲乏不堪,吾等不能再拦着胶东王了,还请胶东王与魏将军率领将士进城吧。”话落,其余人与王巍十分有默契地往两旁退开。
诸葛曜道了句多谢,便回到军队中,只这次他没有进马车,而是翻身上马,与魏长欢一道带着亲兵与郑无空等人进了城,而将士们则在城门驻扎,等待移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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