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时璟结婚五年,风雨同舟,我陪他东山再起。
在我确诊为脑癌的这天,他却去机场迎接曾经背弃他出国的继妹。
我眼见着一向清冷自矜的他一点一点地沦陷,甚至多次深夜奔离,只为赶到那个无病呻吟的女人身边。
他却没有注意到我迅速衰败的身体。
而我依旧扮演着好妻子的角色。
后来,他因为继妹拙劣的谎言而迁怒于我,我也如他所愿清空我所有的生活痕迹,彻底消失在他身边。
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京市的人都说杀伐果断的时总疯了,倾家荡产,掘地三尺只为找到一个死去的女人存在的痕迹。
.“姑娘,你家人呢?”
一向凶巴巴的老医生温柔地看着我,语气中还带着明显的怜悯。
我茫然恍惚了一阵,轻轻开口:“我丈夫他很忙,有什么事情您告诉我就行。”
“那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三十分钟后,我攥着那张薄薄的,宣判我命运的诊断书,站在医院的门口给时璟打电话。
电话对面的背景音乐重复播放了无数遍,依旧无人接听。
乌云笼罩,遮住了太阳。
气压低得可怕。
我心口堵得厉害,却依旧固执地不断拨打。
终于,在我第三十二次拨打时璟电话时,电话接通了。
男人一向沉稳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耐,却在唤我的名字时温柔起来:“小欣,刚才有点事。”
“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你早点休息,记得好好吃饭!”
随即电话瞬间被挂断,我甚至来不及回复他一个字。
积压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我呆呆地站在医院门口,任大雨淋湿自己。
我一向乖巧,跟时璟结婚五年,从没有哪次会一直不停歇地拨打他的电话那么多次。
时璟没有想到这些,因为他此刻心也很乱吧。
我知道原因。
今天下午,我偷偷关注许久的时薇终于在社交平台发布了动态。
是一张男人的背影。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时璟,暗恋他十年,跟他结婚五年,这么熟悉的身影我怎么能不认识。
时薇那条动态的地点定位为京市的机场。
时隔六年,她回国了。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响起。
时璟?
我颤着手拿出了手机,界面上却跳跃着我的心理医生池越的电话号码。
“哎,终于打通了你的电话!
刚才你给谁打电话了,一直在占线。”
池越抱怨着,声音里却没有恼怒,甚至还带着些喜悦。
“池医生,怎么了?”
我尽量放平语气问道,没想到一开口声音却粗哑难听。
“苏欣,你的声音怎么哑成这样?”
见我没有回答,池越也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苏欣,恭喜你呀,刚才检查结果出来,你的抑郁症好转很多了,你可以停药备孕了。”
“十二年了,我就说你可以走出来的!”
挂了电话,我下意识地拍了拍堵得厉害几乎不能呼吸的胸口,然后苦笑了一下。
我曾经幻想着能快点摆脱抑郁症,因为时璟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可是我不能断药,否则抑郁症的症状会让我生不如死。
现在终于可以停药了,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我看了看手中被雨水浸湿的诊断书,上面写着:“脑癌,生存期半年”。
2.在我确诊脑癌的这天,我结婚五年的丈夫却在陪和他有过一段过往的继妹。
许多年前,时薇的母亲带着她改嫁给了时璟的父亲。
时璟和时薇,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成为了名义上的兄妹。
青春时期的男女同在一个屋檐下,很快便日久生情。
他们疯狂相爱,并一起对抗着父母的反对。
纵使两人在一切的阻隔下都遍体鳞伤,却仍旧飞蛾扑火般抱紧彼此。
我暗恋时璟十年,十年间无数次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窥着这两人轰轰烈烈的爱情。
年少时的时薇疯狂、大胆、张扬,白日里她像一朵火红赤热猛烈的骄阳,任谁都无法靠近。
夜晚里,她又变成了痛苦娇弱可怜的暴雨后小花,脆弱得一碰就碎。
是的,时薇也有抑郁症。
她不同于我,我把情绪藏得很好,任何人都察觉不到。
而她会把一切情绪展示出来,悲伤,愤怒,兴奋,愉悦。
有时,我很羡慕她,我也在想,为什么我和她那么不一样,我从来无法将自己的痛苦宣之于口。
明明,我们是一个母亲啊。
每当看到时薇时,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右耳,那里残缺丑陋,时刻提醒我是被抛弃被厌弃的那个。
六年前,时璟的父亲车祸身亡,他去世后,偌大的时氏一落千丈,时璟压力很大,几欲崩溃。
而时薇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他,远嫁国外。
那段时间是时璟的最低谷,我就是在那时趁虚而入。
他日日在酒吧买醉,我日日守着他。
我鼓励他振作,我陪他东山再起。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答我,又或许是想忘掉时薇,时璟向我求婚了。
结婚五年中,我一如既往地陪伴他,做他的好妻子,用我的温柔小意温暖他。
再坚硬的冰山也会融化,我们开始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周末时好好吃一顿饭,再依偎在一起看一部电影。
我认为我一直掩饰得很好,时璟一直不知道我有抑郁症。
可是两年前,他发现了我还没有来得及藏起来的治疗抑郁症的药盒。
他乌黑的眸子死死地看着那瓶药,然后突然暴怒,像一只发狂的野兽。
“苏欣,别学她,我不喜欢。”
我错愕了一阵,终于明白,时璟的意思是我在模仿时薇。
我承认,之前时璟宿醉,喃喃喊着时薇的名字时,我曾笨拙地模仿过时薇的穿着打扮,妄想能够暂时抚平他的伤痛。
或许那时时璟根本就没有醉,在他眼里我是一个讨厌的学人精。
我也希望我的抑郁症是假的,是我在模仿时薇。
可是不是。
深夜,我独自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
时璟还没有回来。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那种密密麻麻的疼痛简直让我生不如死。
胃里也空空的,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吃饭。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餐桌边,拿出了止疼药。
苦涩的药丸自口腔滑到胃里的那刻。
家门开了。
时璟一身疲惫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揉了揉眉心,松了松领带,然后打开了灯光。
“叭!”
室内瞬间明亮。
“小欣,你怎么还没有睡?”
时璟看见我的那刻,脸上出现了惊讶,接着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迈开长腿向我走来,从背后抱住了我。
独属于时璟的清冽的味道传来。
我却忍不住作呕。
因为时璟的身上还有另一种味道,那是玫瑰花香,是时薇最喜欢的味道。
他们......做了什么?
3.我死死地扣住手指,鼻腔里充斥着时璟和时薇的味道,头痛欲裂。
时璟只是抱了我一下就上楼去了。
他甚至没有注意看餐桌上那瓶显眼的药品盒。
我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
“你应该问问他的,苏欣,你现在是他的合法妻子。”
我心里的声音对我说。
可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怔怔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整夜未眠。
天刚亮,我便下意识地蹑手蹑脚地起身。
头脑还因为睡眠不足晕乎乎的,我的手刚接触到门把手的那刻,猛然清醒。
我转头看向还熟睡着的时璟,他正呼吸均匀,睡得安稳。
时璟刚接手时氏的时候,玩命工作,时常忘记吃饭,所以胃很不好。
偏偏他的嘴又很刁,饭食不合胃口的话,宁可饿着,也不会再去吃一口。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摸清楚了他的口味,然后花了很大的精力为他设计了符合他口味的养胃食谱。
这些年,时璟的一日三餐几乎都是我亲手做的。
他也很久没有犯过胃病了。
时璟有强迫症和洁癖。
家里的摆设和布置若是错乱一点,他会不经意间展露出暴躁。
所以家务我从不假手于人。
就连我生病了,也会下意识地迷迷糊糊起来为他准备早饭,熨烫衣服。
那次时璟醒来时,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默默地吃完了我为他准备的饭菜,乌黑的眸子盯着烧得满脸通红的我看了一会。
“这些事找个阿姨也可以的,你也不必这么累。”
他的声音淡淡的。
我傻笑了一下,轻轻说:“这些事怎么可以别人来做呢?”
“我是你的妻子啊,为你付出我又怎么会累呢?”
朋友时常打趣时璟,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才会娶到我这么贤惠漂亮的妻子。
时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却逐渐温柔起来。
我准备好了早餐,再把午饭打包好时,时璟还没有下楼。
我走上楼,刚要敲响房门时,却听见时璟略带着笑意的声音。
“好好,都听你的。”
我用力咬了咬嘴唇,时璟为人清冷,鲜少如此说话。
电话对面的人,是时薇。
我若无其事地下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时璟匆匆地下来,看向我的时,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他向我问早安:“小欣早啊。”
就像之前每天早晨一样。
他走向我,轻轻吻了吻我的右边侧脸,动作撩起了右边的头发,露出了残缺的右耳。
以往他这么吻我时,我总会羞赧地笑笑,然后不好意思地捂住右耳。
可是今天,我只是轻声跟他说:“先吃早饭吧。”
时璟看着手机消息,有些漫不经心。
我把温起来的粥给他盛好,下一秒,剧烈的头痛如洪水般向我袭来。
我猝不及防,几乎跌坐在椅子上。
时璟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依旧在看着手机消息,他的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我跌跌撞撞地向洗手间奔去。
关上门,颤抖着手去拿镜柜里的止疼药。
剧烈的头痛让我手抖得厉害,那些洗漱的瓶瓶罐罐被我碰倒,发出清脆的响声。
止疼药近在眼前,我喘得厉害,还没有够到它,我便先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正伏在冰冷的瓷砖上。
我恍惚了一下,想起时璟还在外面,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可不想被他发现,脑海中仿佛炸雷一般,我立刻爬了起来。
下一瞬,我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客厅内静悄悄,桌上还留着时璟吃了一半的早餐。
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时璟已经走了。
4.玄关处,还放着我为时璟准备好的午饭便当。
今天他忘了拿。
想了想,我还是化了一个淡妆去了时璟公司。
前台新来的小姑娘认识我,她甜甜地向我笑着喊了一声:“老板娘好。”
我亦笑着跟她打了招呼。
到了时璟办公室门口,久违的熟悉的笑声在里面响起。
我欲敲门的手瞬间停在了半空之中。
那是苏欣的声音。
“老板娘?”
不知何时,时璟的秘书抱着一摞文件来到了我身边,他一脸尴尬地看着我。
时璟和时薇当年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所以秘书才会对我露出这幅表情。
我示意他先进去汇报工作。
然后我跟着走进了时璟的办公室。
一向摆放着各种文件的时璟办公桌上,今天却放满了各种外卖。
我随意地扫了一眼,全是些麻辣,重口味的东西。
时薇正往嘴里夹了一筷子水煮鱼,下一秒,她皱着眉头哈着气:“辣,辣!”
时璟无奈地笑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却给她递上了一瓶插好吸管的纯牛奶。
“哥,你不知道,我在国外多想念这口。”
“还好回来了有你陪我吃这些。”
时薇俏皮地吐吐舌头。
秘书悄悄地看了我一眼,落荒而逃。
我走上前,把餐盒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两人这才注意到我。
“小欣。”
时璟敛了笑意,他静静地看向我。
“苏欣姐!”
时薇故作惊喜地走上前揽住我的胳膊。
“好久不见呢!”
“哦,不,现在应该喊你嫂子了!”
她冲着我扬起了笑脸,在阳光下分外妩媚:“不好意思啊嫂子,在国外待久了,特想念川菜,这几天麻烦你把哥哥借给我好不好。”
时璟和时薇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兄妹。
我也只能冲她笑笑,手却伸到背后死死地攥紧,直到破皮出血。
我和时薇在大学里就认识,她是我的学妹,也并不清楚我和她之间的血缘关系。
她一向都看不上我,如今变得这么熟络,我很不习惯。
时璟不能吃重口味的餐食,他也不喜欢。
我默默地把今天早上打包好的餐盒推到时璟的面前,然后顺手拿起昨天的午饭餐盒。
心刹那间落到谷底。
餐盒是沉的。
时璟根本没有动我做的饭。
时薇揽着我的右边胳膊走出了时璟的办公室,亲昵得仿佛我们是多年的好友。
一群员工路过,笑着向我们打招呼。
时薇热情地回应着,伸出手来的同时,却仿若不经意般带起了我右侧脸的长发。
残缺丑陋的耳朵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时薇惊讶地捂住嘴巴:“嫂子,你的耳朵!”
我难堪地捂住右边耳朵,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时璟的方向。
时璟只是皱着眉头,他快步走上来挥手驱散了诧异的员工们。
员工们互相看了一眼,低着头悻悻离去。
“时薇她不是故意的。”
时璟揽着我的肩膀,轻声在我耳边解释。
我什么话都没有说,牙齿却狠狠地死死地咬住颊边的软肉,直至口腔充满血液的腥甜。
这一刻,有关复仇的计划,在我的脑海中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5.时璟不会出轨,他会有很严重的道德和责任枷锁。
但是不会出轨,并不代表他不能变心。
晚上,时璟回来得格外早。
他给我带了礼物,细心包装的香水和一块精致的小蛋糕。
他让我坐下,又像变魔术般掏出了一条钻石手链为我细细戴上。
钻石在灯光暗映衬下发出夺目的光彩。
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知道时璟是因为白天的事情而补偿我。
可他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戴首饰,因为做起事情来会很麻烦。
我也从来不吃甜食,因为不喜欢。
而这香水,我仔细嗅了嗅,眉间染上一层厌恶,是玫瑰花香味的,时薇最喜欢的味道。
夜晚睡觉时,时璟从背后抱着我,独属于他的清冽的味道传来。
他的手握着我的手。
“小欣......”时璟细细嗅着我的长发,指腹磨搓着我的手背。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背后很快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窗帘浮现出朦胧的轮廓,寂静的夜空不时传来几声蛙鸣。
我怔了一会。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我快要死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好几天。
要不是手机备忘录提示,我都忘了昨天是妈妈的生日。
每年我会在妈妈生日的第二天偷偷去看她。
尽管她并不喜欢我,甚至可以说非常厌恶我。
因为我是她的耻辱。
我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曾经被发了疯的流浪汉侵犯过。
而我的右耳,也是她厌弃我的证明。
妈妈曾数次喝下打胎药,剧烈地跑跳,甚至在寒冷的冬夜走进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可是我,杀不死。
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般死死地攀附住她瘦弱的身体,直至出生,我的身体一切正常,唯有残缺的右耳证明了妈妈曾经的抗争。
我刚出生就被妈妈送到了乡下的穷亲戚家,从小被他们肆意打骂,跌跌撞撞地长到十岁,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跋山涉水来找妈妈。
可是我不该来的,就像我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高雅美丽的妈妈在我自报家门后,立刻疯了。
她撕扯着我的头发,扇打着我的耳光,尖利的指甲划破我的脸颊。
我僵住了,害怕得缩在地上无助地抽泣。
我原本以为找到妈妈,就能吃饱饭,就能去上学。
可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的妈妈根本就不爱我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我。
妈妈打累了,崩溃地瘫坐在地上嚎哭,原本一丝不苟盘起来的头发也散落下来。
“我不想生你的,我吃了很多药,你就是死不掉......你不要缠着我,我不想看见你!”
她痛苦地抱着头,喃喃说道。
“妈妈?”
不远处,穿着干净漂亮的蓬蓬裙的小女孩诧异地喊了一句。
瞬间,妈妈像一只受惊的野兽般,立刻站起身冲到小女孩的身边,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薇薇别怕。”
“妈妈,那个姐姐是谁?
她看起来好脏啊!”
小女孩指着我说。
“别过去,她是个乞丐。”
我说不清楚那一刻我是什么感觉,只是那种绝望深入骨髓,在每一个寂静的深夜折磨着我。
那个女孩是时薇。
妈妈爱她到骨子里。
妈妈打电话给乡下的穷亲戚,歇斯底里地说:“看不住,那就关在猪圈里,那就让她淹死在河里......”我抹着眼泪落荒而逃,流浪了一段日子,被城管送进了孤儿院。
在孤儿院,我过了一段尚且安稳的日子。
我把妈妈放在心底,只有夜晚才会拿出来偷偷想她。
我的运气总归不算太好,在高中时遇上了很严重的霸凌。
因为无人撑腰,胆小怯懦,只能偷偷忍受。
时璟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深知霸凌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于是便口头警告那些女混混若是再动我一根手指,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是时氏的继承人,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谁都忌惮他,女混混们四散而逃。
“你傻不傻,你就任她们这么打?”
时璟看着我叹口气,转身离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手臂上刚被香烟烫过的伤口仿佛立刻都不疼了。
他是神吧,那时候我想。
时璟轻飘飘的一句话整整保护了我三年,从此没有人再敢惹我。
我也越发刻苦努力,一路追寻着他的脚步,成为了更优秀的人。
6.妈妈所在的小区我来过很多次。
时薇自从出国后,妈妈就一个人生活。
她常常在咖啡馆,呆坐一下午。
某一天,我听到了她喃喃自语地抱怨,身边没有亲人,连家里的灯泡坏了都找不到人修。
过了几天,我便戴上口罩伪装成社区的义工去帮她换了电灯泡。
对妈妈我的感情是复杂的,我恨她却忍不住偷偷关注她。
刚到妈妈的楼下,我却看到时璟的车停在单元楼门口。
时薇正亲昵地挽着妈妈的手臂从楼道里走出来,很自然地上了时璟的车。
车子疾驰而去。
我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驱车跟上了他们。
时璟把车开到了本市最大的商圈。
我像一个小偷一样,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眼见着自己的丈夫陪着这对母女逛街。
时薇兴奋时会开心地拉住时璟的手臂摇晃。
时璟下意识地躲开,时薇撒娇着把这只手臂抱得更紧了。
时璟没有动了,漂亮的眼睛却漾上了笑意。
妈妈则是宠溺地看着他们。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密密麻麻的痛苦很快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疼得冷汗淋漓,却受虐般地、固执地跟着他们。
妈妈看上了一双鞋,坐在沙发上试了试。
时薇也看上了一双鞋,母女两个嘻嘻哈哈地交换着彼此的意见。
时璟爽快地去付了钱。
纵使剧烈的头痛使我耳鸣,我还是听见了售货员在恭维时璟:“先生,您的太太真漂亮,你们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这句话像刺耳的鸣笛般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放大,放大,我躲在暗处痛苦得捂住头蹲了下来。
时璟微微怔了下,很快便笑了笑。
他没有解释,只是脚步更轻快地回到了时薇身边。
他们离开后,我也终于疼得跌坐在了地上。
刚才的售货员发现我后,赶紧跑上前扶我去沙发上休息。
沙发上还热乎乎的,残留着时薇身上玫瑰花的香味。
我的眼泪刹那间流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售货员关心地问我:“女士,需要帮您叫救护车吗?”
“不......用......,我坐一会......就好。”
因为我得的是绝症,去了医院也......治不好。
玫瑰花的香味隐隐约约不断地传到我的鼻腔里,心里竟然比头还疼得厉害。
怎么哭得停不下来了呢,我想。
一定是太疼了吧。
等我缓过来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沙发上被人遗落了一个墨绿色的手拿包。
看着眼熟,像妈妈刚才拿着的。
我心中一动,打开了这个手拿包。
里面是几张纸币和一些票据,还有......妈妈和时薇的合影。
时薇笑着搂着妈妈的脖子,妈妈则一脸慈祥地回头望向她,眼中盛满万千光辉。
如此岁月静好的模样。
照片早已泛黄,还有些斑驳,看来妈妈经常拿出这张相片抚摸它。
我抿了抿嘴巴,收起了这个手拿包。
出了商场,外面早已华灯初上。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时璟。
按下接听键,时璟醇厚的声音传来:“小欣?”
或许时璟还不熟练欺骗我,声音竟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今晚......项目那边出了问题,我或许不会回来,你不用等我。”
“嗯,好。”
我轻轻应下。
时璟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温柔得紧:“记得吃饭,睡觉盖好被子,别感......哥!
你快来,妈妈做的红烧肉好了,你不是最喜......”电话那边传来了时薇轻快俏皮的声音。
通话瞬间被掐断。
“滴滴滴......”只剩下扰人的忙音在我耳边重复。
我的身体颤了颤,风有些大,我伸手自己抱紧了自己。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苏欣,你是成年人了,你不能时刻被情绪左右。
话虽这么说,我的眼泪还是扑簌落下。
天边残阳似血。
7.我没有回家,而是驱车来到了妈妈的家。
隔着那扇有些斑驳的铁门,里面的欢声笑语不时地传出。
刺痛了我的耳膜和心脏。
“妈,你看哥哥......他就是喜欢欺负我!”
“好啦,好啦,你们呀,真是欢喜冤家。”
时璟轻笑的声音传来,带着宠溺。
我沉默地看着这扇铁门,曾经我无数次偷偷站在这里,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敲响它。
而现在,这扇门里坐着我的丈夫,他在陪另一个女人和,不爱我的妈妈......“咚!
咚!
咚!”
我轻轻扣响这扇门。
里面的笑声停了一下,妈妈喊道:“谁呀,来啦......”门被打开,妈妈的笑脸在我眼前放大。
“姑娘,你是?”
我看了看妈妈,又越过她看向了餐桌那边。
时薇正斜靠在时璟的身上,她嘟囔着:“臭时璟,下次你再欺负我,我就告诉妈妈......呐,为了惩罚你,这块肥肉你帮我吃掉!”
说完,时薇就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了她吃了一半的红烧肉送到了时璟的嘴边。
而时璟低头微微笑了下,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张开了嘴巴吃下了这块肉。
时薇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得意。
他们如此投入,甚至都没有看向门这边。
“阿姨,我是商场的工作人员,请问这是您的包吗?”
我深呼吸一口气,扬起声音,举着那个墨绿色的手拿包问妈妈。
下一瞬,时璟错愕地回头,精致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和慌乱。
“哦!
你看我真是年纪大了,老糊涂,就喜欢丢三落四!”
妈妈拍了一下脑袋,无奈地摇摇头。
“谢谢你呀姑娘!”
她接过这个包,笑着向我致谢。
时薇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我。
我冲她笑了笑,转身便要走。
“哎,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妈妈拉住了我,她充满沧桑的眼睛里浮出一丝疑惑。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面熟?”
因为我是你的女儿,是你想要摆脱,想要杀死,却不得不忍着恶心生下来的女儿。
时璟和我没有举办婚礼,时薇出国的这几年,我们也没有和妈妈有过来往。
所以,妈妈自然不知道我就是时璟的妻子。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妈妈。
“姑娘谢谢你呀!”
妈妈打开手拿包看了看,当看到她和时薇的合照还在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拿出两张一百元的钞票就要塞到我手里。
我摆摆手,礼貌拒绝。
“哎,你这姑娘,吃饭了吗?
留下来吃个饭?”
也许妈妈只是随口客套一下,我应了好。
自顾自地走到餐桌边,时璟的对面位置坐好。
妈妈给我盛了满满一碗的饺子,又给我递上了筷子。
我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饺子是马蹄白菜肉的,鲜美多汁。
时薇轻笑了一声,然后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了我碗里。
“这是我妈妈做的哦,姐姐一定没有吃过吧!”
“尝尝,我妈妈的手艺天下第一,我从小吃到大呢!”
我抬头看了看她。
8.时薇明媚的脸上带着十足的挑衅。
她甚至用一只手揽住了时璟的胳膊,半个身子都贴紧了他。
“我男朋友最爱我妈妈烧的红烧肉!”
时璟的身子猛地颤了颤,然后快速地跟时薇分开。
他一脸慌乱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夹起红烧肉,放在嘴里咀嚼。
肉香四溢,软烂可口。
这是我第一次吃妈妈做的饭,没想到是拜我丈夫所赐。
可是,这红烧肉终究是太腻了些。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你笑什么?”
时薇站起来冲我吼。
妈妈赶紧起身,抱住了时薇:“这是怎么了?
薇薇,你别激动。
人家没那个意思!”
我吃完了整整一盘饺子,这才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
临走前,我笑着看了看时薇:“小姐,你男朋友好像不是很喜欢你碰他,刚才巴不得远离你。”
说完,我扬着头走了,身后留下了时薇失态的嘶吼声,时璟和妈妈一同拉住她,安抚着。
刚才走出小区,我伪装好的平静立马打破,我着急着踉跄几步往黑暗中走去。
还没等走到墙角,我原本早已翻滚绞痛的胃便像被利刃划开般疼得撕心裂肺。
一口腥甜伴随着胃液的苦涩涌上了我的喉头。
因为生病,我已经很久没有胃口好好吃饭了,刚才也是强撑着自己在维持体面。
我狼狈地躲在墙角吐得天翻地覆。
“吧嗒,吧嗒......”鼻腔里也涌出热流,鼻血随着我的呕吐物一起滴落在地上。
怪恶心的。
“喵......喵......”不远处传来几声猫凄厉的呼叫。
几个看着七八岁的孩子正围着一只小黑猫肆意捉弄它。
他们扯着猫的尾巴在空中摇摆,又掐住猫的脖子欣赏它痛苦窒息的表情。
黑猫挥舞着爪子,尽管怕得瑟瑟发抖,却不停地朝着那几个小男孩哈气。
黑暗中,猫的眼睛亮的可怕。
莫名地,我想到了高中时期被霸凌的自己。
那些女混混也是掐住我的脖子,用燃烧着的香烟在我的胳膊上烫出了一个又一个难看的疤。
那时,我也是倔强地死死盯着她们。
我不明白,弱者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吗?
心中窜起一股愤怒的火苗。
在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上前赶走了小男孩们。
他们嬉笑着朝我做着鬼脸,跑开了。
小黑猫被他们扔在了地上,它仰头看我的时候,我的心猛地颤了颤。
黑猫的右耳,残缺了一半。
跟我一样。
我不由自主地向它走近,黑猫吓得往后逃窜。
或许是太惊慌,黑猫在拐角口与行人撞上。
黑猫下意识地伸出爪子,抓破了那人的裤子,我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尖叫,下一秒,小黑猫被那人重重地踢到了一边。
我隐在暗处看向那人,是时薇。
时璟匆忙跑来,他没有看到我,只是拉住了时薇的手,低声说:“别闹了,好不好?
我要走了,你赶快回去!”
时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扯着时璟的衣领哭喊:“我受不了你去找她,我一想到你会亲吻她,拥抱她,跟她做做亲密的事我就难受得快要疯了!”
时璟扯开了时薇的手,沉默了一下,似是无奈道:“薇薇,我结婚了。
而你现在只是我的妹妹。”
“现在离婚很容易的!
我不要喊你哥哥了,我只想光明正大喊你的名字,阿璟!”
时薇打断时璟,她面露疯狂,用手勾住时璟的脖颈,吻了上去。
时璟推了她一把,有些恼怒:“时薇,你还不明白吗?
我们回不去了!”
或许是力道太大,时薇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两步,眼看就要摔倒,时璟的手却在那刻揽住了她的腰。
他一把把时薇拉到了怀里,两人在瞬间贴得很近,姿势非常暧昧。
时璟的脸微微红了,立刻像触电般松开了时薇,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时薇又哭又笑,她朝着时璟嘶吼:“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你这么嫌弃我,碰都不想碰一下!”
说完,她像是泄愤般朝着躺在地上的小黑猫踢去。
黑猫下意识地躲藏,却因为身受重伤,还是被踢到了,它凄厉地喊了一声。
时薇还觉得不解气,我却走了出来。
我径直走向小黑猫,把脏兮兮的它抱了起来。
时璟瞬间喊出我的名字:“小欣?”
我用脸贴了贴小猫毛茸茸的头:“时璟,我想养它。”
“这个是野猫,不太卫生......”我抬起头,盯着时璟的眼睛说:“我想养它!”
时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说了句好。
我笑了,声音温柔:“时璟,陪我去趟宠物医院好不好?”
“好。”
时璟没有再看时薇,便要和我一起离开。
时薇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美工刀,她神情疯狂,用利刃抵住自己细嫩的脖颈,哭着说:“时璟,我有抑郁症你知不知道?”
“你要是走了,那我就死给你看!”
9.我侧头看了看时璟,他此刻的表情变得非常愤怒,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拉着我走了。
我突然回忆起在之前也曾无数次看过时薇用自杀威胁时璟,但是她从来很少真正地伤到自己。
时璟开车带我去了宠物医院,帮小猫做了全身检查。
医生说小猫身上问题很多,不仅有内伤,骨头也裂了几根,而且极为瘦弱。
它的右耳伤口边缘整齐,可能是被谁用剪刀给剪的。
黑猫或许知道我们是在救它,它不吵也不闹,甚至我摸时,它还打起了呼噜,模样乖巧得让人心疼。
时璟看了我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最终,小猫放在宠物医院住院治疗,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星星”。
到家时,我和时璟之间的氛围莫名有僵硬。
我们各自沉默起来,我去卫生间洗澡,而时璟去了书房。
很晚了,我洗漱完,便关了灯,躺在床上空洞地睁着眼。
时璟洗完澡,他走进来开了床边的小台灯。
接着,我只觉得身后一沉,独属于时璟清冽的香味便传了过来。
时璟轻轻喊了我一声:“小欣?”
我没有说话。
身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时璟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了我的腰侧。
见我没有抗拒,他便慢慢地环抱住了我。
背上暖暖的,是时璟的体温。
“最近你瘦了好多,小欣,没有好好吃饭吗?”
时璟问我。
我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因为癌症,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正常吃饭了,任何东西在我口中都味同嚼蜡。
吃多少吐多少,连胃里的酸水都能全部吐出来,吃饭这么痛苦,索性我就不吃了。
今晚在妈妈家这一餐,是我吃得最多的一次。
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剧痛,我无力地捂住肚子,闭上了眼睛。
“小欣?”
时璟见我仍旧不说话,强硬地把我转向他。
我睁开眼睛,借着床边小台灯橘黄色的灯光,细细地看着时璟。
他的五官很漂亮,气质冷峻,眉眼坚韧。
我伸出手指抚上他的脸,高耸的鼻梁,剑眉星目,这是我爱了十几年的男人。
“时璟?”
我问他。
“嗯?”
“你爱我吗?”
“为什么说这个?”
时璟皱了皱眉头。
我抿着嘴巴,时璟从没有对我表达过爱意。
以前,我总是在想,结婚这么多年,我们朝夕相处,时璟应该是对我有一点点的喜欢吧。
可是,这种想法在时薇回来后就变得很可笑。
他看时薇的眼神中,带着宠溺和隐忍的爱意,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寞了起来。
“小欣。”
时璟捉住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你要知道,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他复又认真地看着我:“时薇她......有抑郁症,作为哥哥,我总得包容她一些。”
“你只要知道,我的心不会变,其他的不用在乎,我自有分寸。”
他温柔地在我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晚安,小欣。”
时璟转身关上灯,然后搂着我闭上了眼睛,很快,他的呼吸变得平稳。
我的脑袋又在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是有几台搅拌机在我的大脑里肆意破坏。
一滴泪从我的眼角落下,在黑暗中很快消失不见。
时璟他不会出轨。
但是时薇永远在他心上。
我死死地攥住手心。
头痛像暴风雨般席卷了我。
“2,3......26,27......89,90......”我默默数着,现在我的止疼药已经没有多大用途了,我找到了新的方法缓解头痛。
只要数到300,症状就会减轻许多。
我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的那刻,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担心时璟。
我甚至想着我总归是要死的,时璟他不可能一辈子不找老婆。
要是时薇能在我死后陪着时璟,照顾好他,我也祝福他们。
我在黑暗中空洞地睁着眼,心腔像被毒气浸满一样窒息。
他们可以走到一起。
可绝对不是现在。
仇恨的怒火在我心底一点一点地升起。
0.妈妈的电话是在半夜的时候打来的。
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夜晚的寂静,时璟猛然惊醒。
随着电话的接通,妈妈啜泣的声音隐约从电话中传来。
我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动得厉害。
我听到了,妈妈哭着说:“时薇自杀了。”
先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嚎啕大哭,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家里所有的酒。
半夜妈妈不放心去时薇房间看她的时候,却发现她盖着被子睡得沉。
妈妈走过去帮她捻了捻被角,却猛然发现白色的床单早已被鲜血浸染。
时璟原本睡意朦胧的脸瞬间苍白,他猛然坐起身来。
他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掩饰自己的惊慌。
“这次是真的吗?
嗯?”
我也坐起身,静静地看着时璟。
他一向冷静沉着的面容下掩藏着巨大的担忧。
时璟这个反应我并不奇怪。
从前我像一个变态偷窥着他和时薇的爱情故事,那时候的时薇也是动不动就以自杀威胁。
她敏感多疑,疯狂又大胆,总是因为一些小事闹得惊天动地,让时家不得安宁。
她对自己也狠,自残起来从不手软。
偏偏她有一个爱她如命的妈妈,每次时薇自杀都能被妈妈及时发现,抢救回来。
时父去世的那段时间,时氏几近破产,时璟忙得焦头烂额,时薇觉得他懈怠了自己而变得越发闷闷不乐。
她甚至觉得时璟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所以不爱她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一发不可收拾。
某次时薇深夜探班的时候,撞见了时璟和女秘书在讨论工作,她失态地大吼大叫,冲过去扇打那个女秘书。
时璟本就因为工作而精疲力尽,第一次呵斥了时薇。
时薇怔住,然后发疯一般地冲了出去,当晚就服下过量的安眠药。
时璟匆忙赶到医院时,正好碰见几个医生抢救时薇结束。
他们没发现时璟,自顾自地讨论:“这女的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药量控制得这么好,在致命量以下。”
另一个医生也说:“这病人是我们医院常客了,每次都恰好被抢救回来。”
那天晚上我恰巧遇见时璟跌跌撞撞地从时氏里走出来,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地揪心。
我知道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便不放心地偷偷跟着过来。
我看到时璟听到医生们的对话后,脚步顿住,整个人在医院走廊明亮的灯光下显得颓唐无比。
他深呼吸一口气,极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
却最终蹲下高大的身体,在无人的、寂静的走廊暗暗哭泣。
自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高傲的,挺拔的天子娇子,何时这么失态过。
我默默地站在黑暗的拐角处守着时璟,我看见他忍不住冲进时薇的病房质问她。
争吵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东西碎裂的声响。
过不了几天,时薇就出国了,据说她找了一个白人老头,火速把自己给嫁了。
妈妈哽咽着在电话里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哀求。
时璟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暴躁地挂断了电话。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了很久很久,最终面部出现了灰败的神色,似乎在缴械投降。
他乌黑的瞳眸望向我,犹豫着开口:“小欣,你先睡......我去医院看一下......就来。”
我定定地和他对视。
过了十几秒,我才轻声说道:“可不可以别去。”
“留下来,陪陪我。”
时璟的眼神中溢满了惊讶,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他试图让我改变主意:“可是时薇......”我迅速打断了他的话,只是拉住了他睡衣的袖子,仰着头看着他,固执地说:“不要去。”
时璟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松动。
我把脸埋在他宽大的手掌间,强忍着眼泪重复着说:“不要去,陪陪我。”
“好。”
时璟揉揉我的头发,他朝我笑了一下,有些勉强。
我们在黑暗中相拥着躺好。
没过多久,我假装睡着,呼吸平稳。
时璟轻声唤我:“小欣?”
我没有动,时璟在黑夜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轻柔地吻了吻我的头发,轻手轻脚地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