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叙利亚呆了五年。
回国是因为院长告诉我,有人点名要把肾捐献给我。
在发过来的遗体捐献申请单上,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林笑笑。
我没拒绝院长的机票。
不管怎么样,到底相识一场,我做不到她们那样无情。
林笑笑没死,但离死不远了。
狱警告诉我,林笑笑半年保外就医六次,医院是在她强烈的要求下,才把她送回监狱的。
林笑笑没钱用好的止痛药,每日每夜都能听见她痛苦的呻吟。
“在外面也是在医院,没别的地方去,还不如回这里觉得安心。”
林笑笑捋起耳边的碎发,淡淡地说。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仿若下一秒就会断裂。
我细细打量林笑笑,她此时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副骨头,似乎一口气都能把她吹散。
在我离开后,警察就带走了林笑笑和程煜。
他们两个因为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被判了十五年。
而林笑笑父母听说后连律师都没请,当天就把她所有东西都扔出去,还放出话来说,没生过这个女儿。
她租的房子也在没钱续租后被房东收回。
至于儿时的两个好友,我远走叙利亚,齐月明也和她决裂。
林笑笑确实什么也没有了,关押她的监狱反而成了她最后的容身之所。
“你是胸外科的护士,不应该拖到肺癌晚期才发现。”
我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狱警告诉我,林笑笑是在年初的一场事故中受伤送进医院才被查出肺癌的。
在事故中,还有一个男犯人伤重不治身亡,叫程煜。
而伤他人的名字我也很熟悉,赵城。
他也是伤我的凶手。
林笑笑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
“胸闷、咳血、喘不上来气,肺癌早期的症状我都有,可我一直没有管。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给我做手术,活了是你愿意原谅我,死了是我的命。”
我知道林笑笑是认真的,她在赌气不忍眼睁睁看她死去。
连命都变成她逼我原谅她的筹码。
可我却淡淡道:“那你怕是要失望了,自那以后,我再也做不了肺癌手术。”
我没骗她。
被她设计的那场医疗事故,就是给一个肺癌早期的男孩开胸去除肿瘤。
男孩不到十八岁,笑起来露出一对虎牙。
他和父亲赵城相依为命。
我至今还记得他被推进手术室时,艰难拿下呼吸罩,开口问我:“齐哥,做完手术要多久才能回学校?我快高考了,还等着考好了给我爸一个惊喜呢。”
可男孩的父亲只等来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也再也做不了肺癌手术。
这句话像一把锋锐的刀直直插入林笑笑的胸口。
从见面起一直挂在她脸上面具一般的笑意消失了。
她也想起了那场医疗事故,以及我被捅的那五刀。
我们之间再无和解的可能。
她脸上空白了一瞬,随后突然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很快,笑意变成了难以抑制的咳嗽。
林笑笑咳嗽了足有十分钟,最激烈的时候,她脸色发紫,一股死气弥漫上来,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倒地不起。
咳嗽最终还是止住了。
林笑笑拿纸擦了擦嘴,我清晰地看见上面鲜红的血迹,心中明白,她也就两三个月的时光了。
“我开玩笑的,我不想治。被发现生病也是因为再也瞒不下去了。”
我轻声戳破她的谎言。
“你原本可以瞒的更久,只是再瞒下去,你就没机会解决程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