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痛感顿时蔓延开,宋温如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她能察觉到女子是担心打中羽田还收了力道,否则她手非得被打断。
羽田见是宋温如帮她拦下鞭子,他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温如。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的宋温如头上细汗密布,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这鞭子实在够受了。
女子见打中宋温如,冷笑一声:“送上门来,受死吧!”
话刚落音,第二鞭子随之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羽田一把抓住了即将落在宋温如身上的鞭子。
女子大声道:“羽田你护着她作甚!莫要忘了燕关的血仇,她害死了燕关的百姓,害死了苦守燕关的将士们!燕关将士前有塔木大军,后有北府军围剿!六万将士面对塔木四十万大军,他们戍边多年,对北唐忠心耿耿,死到临头还用血肉之躯挡住塔木大军,守住北唐最后一道防线!”
女子说完已是泪流满面,身子微微颤抖着。
宋温如闻言,心犹如被一双无形大手掐着,完全喘不过气来。她眼眶顿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女子定是守城的将士家属之一。
女子喝道:“你还要护着她吗?!她让我们失去了家,失去了亲人,如此歹毒的女人便是下油锅也便宜了她!她不过是沈牧之和朱太后的走狗!”
羽田拽着鞭子,对她摇摇头,比划了比划。
宋温如稍稍侧头,擦拭了泪珠,定了定心神,极力平复了心绪,让自己看起来一副无所谓样子。她如今是魏王妃,要取得沈牧之信任,她必须谨慎行事半点情绪都不能露。
女子并不理会羽田的意思,她一手握上腰间小包:“今日我要定她的命!”
宋温如回过头时,面上满是冷漠,她看着女子:“论仇,燕关所有人都可以找我报仇。可最应该恨我的是谢家,谢珣废了如此大功夫将我带出京城,而不是当时就杀了我,说明我对他有用处。既有用处,你杀了我,对他来说只是帮了倒忙。”
女子被宋温如这番言辞气得火冒三丈,怨恨地剜着宋温如:“你个下贱的细作,三言两语便想挑拨我与谢哥哥的关系!你以为谢哥哥对你还有情?他恨你还不来及。”
宋温如微微一笑,谢珣是该恨她。她走到今日,还在意多一人恨还是少一人恨吗?嫁给沈牧之这些年,沈牧之同样也恨不得她去死,莫要说碰她,连靠近都不曾靠近她。她不过是挂着个虚名的魏王妃,继续过着细作的虚假人生。
“你笑甚么!”女子咬牙切齿问。
宋温如应:“我不在意谁想要我死,正如你所言,我手上沾了太多太多的人命。”
“你这是在炫耀你的狠毒?”女子恨得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巴不得立刻将宋温如千刀万剐。可斟酌了宋温如的话,有一点她说得对,谢珣大费周章带她回来是有用处的。
“我只是在说事实。”宋温如语气仍是冷淡。
“你!”女子扯着鞭子,“今日非拔了你这狐狸皮!”
“你杀不了我,也不能杀我。”宋温如说着,蹲下身子继续摘菜,“小娘子还是请回吧,一个细作只要还有价值,她永远不会被放弃。当她没有价值时候,无需你动手,想要她命的人你甚至排不上号。”
云淡风轻的话,若仔细深究其中,便是心酸至极。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从被朱太后养着就是作为一枚棋子存在,棋子一旦在棋盘上没了去处,只有出局的命运。
女子早被怨恨和怒火冲昏了头,没听出宋温如话里的头意思,她冷哼道:“不要与我打甚么哑谜,你的命我要定了!”
宋温如微微勾唇一笑,女子分明有机会动手,却只是站在边上与她打嘴仗,女子并不傻,知道杀她不得。
羽田听着宋温如的话,似懂非懂。
来找女子的谢珣将宋温如的话全听入耳,他停下了脚步,略微失神,随即神色复杂看向在地里劳作的宋温如。她卷起的袖子露出的雪白手臂上一道狰狞的红色伤疤,那是被鞭子打中的伤疤,已经在渗着血了。她从前就一直要强,不曾服软几回。
他朝女子轻唤道:“如茵。”
宋温如听到谢珣声音,顿了顿,抿抿唇,眼儿也不抬一下,继续干活。她想起来了,孙斌孙将军有个女儿叫孙如茵。当年塔木大军破城,北府军围剿,孙斌一边指挥大军应对塔木大军,一边应对围剿的北府军。城门虽守住,他却死在了北府军围剿中。北府军为斩草除根,杀到家眷所在之处,一个活口不留下。可想而知孙如茵当年是何其艰难活下来,她恨她是理所应当。
“谢哥哥。”女子看向谢珣,满腹的委屈和悲伤。
她正是孙斌之女孙如茵,当年寨子里家眷来不及撤离,北府军追了过来。她看着亲人和好友死于北府军刀下,娘亲拼死救了她,将她塞在尸体堆里躲北府军的搜查,所幸谢珣的小师叔卫无涯赶到救了她。
谢珣走至她身旁,对她摇了摇头。
孙如茵眼中含泪咬了咬唇,她松开鞭子,大哭出声,扑入谢珣怀中,手捶打他的胸口:“为何!为何仇人近在眼前却要放过她!”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委屈,哭得无奈。正如那日,她甚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寨子里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大人们用命护着他们这些年纪小的,只盼着他们能逃走,可活下来的人有多少?
羽田见孙如茵哭得如此伤心,勾起了他往日的回忆。二十三年前,废后袁氏被朱太后逼死,八大王刘照带着遗诏逃亡往瓦沙,与袁家是姻亲的玉家被以谋反罪诛三族。当时谢家和萧家与玉家私下里口头定了娃娃亲,玉家大娘子指给萧家,小娘子指给谢珣。谢家和萧家已赶回京城路上,未免握有兵权的谢家和萧家出面为玉家求情,朱太后下旨将玉家当场处死,不必送往刑场。
玉家和袁家被血洗,两家一千三百多口人全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