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日,画满姜春望模样的告示贴满了整个秦林。
“一层破庙五更风”。
不是夜,却寒。
不是风,却冷。
姜春望蜷缩在破庙的草垛上,屋内的寒气直逼着姜春望,她将稻草又加厚了一层,可那寒意还是如此钻心刺骨。
身旁的火堆,火苗已渐渐熄灭。
身上的衣服,姜春望也已经穿了整整十天。
酸臭味钻进鼻腔,姜春望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姑娘家了,她必须去换一身。
支撑着起身,姜春望重新戴上帷帽。
只有一人时,她才能、才有勇气将自己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
秦林有一条小河,穿过这破庙,步行半柱香,便是了。
小河两边是民宅,不似城中繁华,安逸的像是世外桃源。
姜春望战战兢兢地躲到了小河边晒着衣物的竹竿旁,四处探望了一会儿,小河边的妇人在嬉笑聊天,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外人的侵入。
她才犹豫的慢慢扯下阻挡在她与小河,竹竿上的妇人衣物。
可能是太过紧张,毕竟长这么大,她姜春望从未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扯的力道一大,竹竿便顺势倒了下来。
姜春望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撒腿就跑。
等巨响引起了妇人的注意,在远处喊着哪个天杀的竟然偷人衣物时,姜春望早已跑远了。
气喘吁吁的停下,姜春望真觉得自己如此可笑,竟然沦落到连身上的衣物都要去偷。
这一段日子,她不是在躲避官府,就是在躲避老百姓,惶惶终日。
整个秦林,都在围剿她。
跑回破庙,升起火,姜春望将偷来的衣物换上了身,又将帷帽重新戴上。
衣裳变了,这个还不能变。
换了衣服,姜春望准备去城中寻点口粮,她从昨日开始,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了。
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朝城中走去。
城中依旧如此兴盛热闹,包子店升腾的热气,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来看看吧姑娘,这个步摇可是上等玛瑙制成的。”
;“来尝尝咯,新出炉的麦芽糖!”
……不绝于耳的叫卖声,彼时的街道,与落魄的她显得格格不入。
一路上,姜春望都不敢抬头,小碎步走着。
脚步停在包子店前,说要买两个包子也是谨小慎微。
“两文!”
包子铺老板并没有看出姜春望的异样,另一只手忙活着给其他人拿包子,头也不抬将包子递给姜春望,伸手摊开掌心便要钱。
姜春望从袖中慢悠悠掏出两文钱,放到老板手上。
她全身上下只有这两文钱了,看来这两个包子要撑到梁修送他出城那天了。
她不想当逃犯的,她跟梁修说过。
可是,梁修说如今证据确凿,她去投案便是死路一条。
他若求情,那个在都城时就想要拉拢他的赵临昭便会将事情扩大,对于梁修与自己都是不利的。
赵临昭那人,与梁修同朝为官已数载,梁修回秦林时常会提起。
此人作风及不正派,行事诡异,要拉拢梁修,却时常与梁修作对。
当朝廷内贪污之风兴起,梁修上书严惩,而他却要皇上私下解决。
当商讨预防河患时,梁修上书应加固堤坝,而她却要皇上先从国库调拨大量银两修筑行宫。
梁修对姜春望倾诉时,连声叹气,道皇上昏庸,只说他一介武将,不懂治理国家。
梁修说,他这次回秦林,赵临昭也一同前来,就可以看出此次她的事,赵临昭十分上心!
姜春望只说她一女子不懂朝廷的明争暗斗,也不问为何自己的死对赵临昭有多重要。
她只知道,梁修不要她死!
他说,只要她活着,比什么都好!
“哎,你听说了吗?
那姜家主事的姜春望,如今变了样子呢!”
“是吗?”
路过包子铺的两个妇人,经过姜春望身后,饶有兴味的窃窃私语着。
姜春望一激灵,在这嘈杂的环境下,自己也听得格外清楚。
自己的名字逐渐的令姜春望觉得提心吊胆,等姜春望转身时,那两个妇人已往城门走去。
姜春望远远一望,城墙边上正聚集着一堆人,同一方向指着城墙,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
神情恍惚,这?
姜春望惶恐不安,迈步前行,脚步沉重的像是灌了铅。
那些人议论着的,是贴在城墙上的一张告示。
上面画得人,是如今正躲在暗处,不敢走进这人群里的姜春望。
姜春望眼帘半合,眸中尽是伤。
这画上人,黑衣、帷帽,是这十天里她的装扮。
可是,自己脸上布满疤痕,却没有一人见过。
唯有梁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