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昨晚还是狂风暴雨,今日便又是暖阳高照。
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新。
白柒晚醒时凤清尘已经不在身边了。
眼下只盼着凤清尘请来的太医能将凤柒尘医好,若是连太医也束手无策,怕是·······
白柒晚不敢想。
凤清尘一大早便入了宫,向皇上请了旨后直奔太医院。
太医院中,一众老太医坐在院中讨论的正激烈。
见到凤清尘疾步走了进来,皆有些讶异。
为首的张太医回过神来,带头作揖道:
“不知丞相来太医院所谓何事?”
凤清尘也回了一揖,语气略显急促:
“诸位太医,小女自满月宴后不知何故,沉睡不起,此番前来还请太医随我到府上走一趟,瞧瞧小女是何缘故。”
张太医心中思忖,自满月宴已是两日有余,如此长时间怕是不太对劲,当下点了两个负责给皇子公主看病的太医。
“李太医,沈太医,二位随我一起去丞相府走一趟。”
“是。”李太医和沈太医回道。
丞相府长安苑
凤清尘和白柒晚站在床边,紧张的看着正在为凤柒尘诊脉的张太医。
须臾,张太医将手从凤柒尘脉搏上移开,翻了翻凤柒尘的眼皮,眉头紧蹙。
“张太医,小女如何了?”凤清尘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丞相莫急,从脉象来看,小姐身体身份健康,倒真如熟睡一般,并无不妥,还是待李太医和沈太医诊完再下结论吧!”张太医缓缓回答。
闻之,凤清尘和白柒晚心中愈发紧张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位太医为凤柒尘诊脉。
李太医和沈太医诊完之后,三人在一起讨论了起来。
片刻,张太医率先站了出来,拱手道:
“凤丞相,恕我等无能,查不出小姐因何原因沉睡,小姐脉象正常,却又陷入沉睡,实乃闻所未闻。”
闻此,凤清尘和白柒晚皆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若是连太医都没办法,那可如何是好。
凤清尘追问道:“太医,小女已经两天三夜没有进食了,身子无碍吗?”
“从脉象上看,小姐身体确实无碍。”
“那若是一直醒不来,会怎样?”
“若是情况好的话,或许会和现在一样,身子无碍,只是一直沉睡;若是情况不好······”
张太医说到这里,顿了顿,继而说道:
“若是情况不好,有可能会一直在沉睡中。”
白柒晚往后踉跄了几步,凤清尘一惊,赶忙扶住了自己夫人,两人心中五味杂陈。
张太医看着心下也是感慨万分,可无奈此病闻所未闻,实乃无能为力。
想着去太医院翻翻古籍,拱了拱手道:
“凤丞相,我等先告退。”说完便退了出去。
夫妻俩相对无言,听着外面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白柒晚擦了擦红红的眼睛,对着凤清尘道:
“夫君,此事怕不是那日为柒柒算命之人所为?”
白柒晚能想到的,凤清尘又怎会想不到,那日那人说话语气,似是笃定了自己会去找他一般。
当时还觉得可笑,现在想来,怕是那人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带走柒柒的想法,自己女儿沉睡的事,八成也与他有关。
可是以桃花谷的势力,凭自己一个小小的丞相又能如何呢?
此时的凤柒尘头一次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女儿要被人带走,自己面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夫人”饶是凤清尘此时也有些哽咽,“我没能保护好我们女儿。”
“不,夫君,这不怪你,我们去找那人吧!不管他要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只要能治好我们的柒柒,好不好?”
白柒晚泪眼朦胧的看着凤清尘,手里紧紧的拽着凤清尘的袖子。
凤清尘看着白柒晚,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擦着白柒晚脸颊的泪珠。
好一会儿,才似下了决心般的点了点头:
“好,我们去找那人,不管什么条件,只要能治好我们柒柒,我都尽力去完成。”
听风楼在京城不过几年光景,便成了京城最红火的酒楼。
不仅是轩辕国,其余三国皆有听风楼分阁,且都设在京城繁华之处、寸土寸金之地,占地之大,令人乍舌。
听风楼占据着风水宝地,收益巨大,却无人知晓听风楼背后的主人是谁,只凭着能在四国繁华地带屹立不倒,怕是背后老板也是大有来头。
听风楼既可打尖也可住店,楼体四周建筑,一楼中央为大厅。
大厅中整整齐齐的摆着条桌和圆桌,四周是厢房,可供打尖。
厢房内仅有一床一桌,较为简陋。一楼多为普通老百姓,菜品大都简单,价格也较为平易近人。
而大多家中有着一官半职或者较为富足之人会选择二楼用餐。
二楼菜品较于一楼丰富了许多,大厅中有圆形凸台,以供歌舞、说书等娱乐之用,且条桌与圆桌之间都有帘子隔档,四周的厢房也比一楼装扮华丽了许多,多了浴桶及屏风。
楼层越高,消费也是水涨船高,环境也越是华丽,三楼的菜品五花八门,样式也极为精致,只要你有钱,便可以去三楼。
三楼皆为独立的包厢,有专人负责,大大的雕花屏风将包厢一分为二,左边为用餐之地,右边供人休憩。
四楼与三楼相比则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了,四楼皆为雅间,数量不多,每个雅间都是大的惊人,其内更是雕栏玉砌。
朱红的木质廊柱、宽阔洁白的汉白玉基台以及富丽堂皇的屋顶,歌舞戏曲皆在包厢中进行,豪华程度令人咋舌。
里面物资一应俱全,且设有专人负责,会根据不同客人的口味专门定制饭菜。
四楼不似三楼,只要有钱便可以上的去的,有钱还得有权,二者缺一不可。
众人皆知,听风楼还有五楼,不过五楼从不对人开放,更不曾有人上过五楼。
久而久之,众人也就不作谈资,不约而同的以为五楼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毕竟没有人上去过。
这边,凤清尘前脚刚踏进了听风楼,后脚便有一管家模样的人迎上来,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微微弯腰,伸出右手做了‘请’的姿势,不卑不亢的说:
“丞相,请随我来”
凤清尘神色莫名的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心中盘算着。
以前自己也来过听风楼,这管事对任何人都是极为冷淡,今日竟主动迎接自己,怕是这听风楼背后的主人······
管事将凤清尘领到四楼一个包厢门口便离开了,凤清尘推开门。
陌离正斜躺在软榻上,左手支着头,右手握着酒樽,漫不经心的晃着。
还未等凤清尘开口,陌离便坐直身子,道:
“丞相可是改变了主意?”
凤清尘本想着质问一番,可陌离这似乎是毫不知情的语气倒让他不知如何开口,加上有求于人容不得他说话硬气,便弯腰拱手道:
“小女卧病家中,访遍名医却束手无策,还请公子随凤某弊处一去,瞧瞧小女,凤某感激不尽”
“固然,只是不知凤丞相以何感激?”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凤某便是砸锅卖铁也会回报公子”凤清尘站直身子,认真回道。
“倒也用不着凤丞相砸锅卖铁,还是那天的话,不知凤丞相可愿?”倒也不再拐弯抹角,陌离放下酒樽,站起身子说道。
“为何非得小女?”凤清尘也疑惑,即便凤命是真,但是桃花谷一向与世隔绝,向来不参与朝中之事,又对他们有什么用呢?
陌离正色道:“个中缘由请恕在下不便透露,便当是有缘罢。”
凤清尘接着道:“小女尚在襁褓中,恕我实在不能放心将她交予别人手上。”
“在下以身家性命保证贵千金不会在桃花谷受到任何伤害,另外,丞相也应当清楚,自凤命的传言传出,不论真假,怕是贵千金以后的路都不会一帆风顺,若有了桃花谷中人的身份,我想会省去不少麻烦吧。”
凤清尘不得不承认,这番话正是说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半响,凤清尘点点头,语气有些沉重,一字一句像是从口腔里挤出来一般道:
“若是小女能够安然无恙,便如此吧!”
长安苑中,白柒晚坐在床边用湿手帕擦拭着凤柒尘的小脸,想着最坏的结果,悲从中来,默默的流着眼泪。
这时,凤清尘和陌离也到了长安苑。
凤清尘上前,道:“夫人” 白柒晚听到凤清尘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到陌离,没有言语,默默的走到凤清尘身边。
陌离走到床边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丹药,俯下身子,将丹药推进凤柒尘嘴里。
凤清尘和白柒晚有点急躁,凤清尘问:
“如何? 小女何时能醒来?”
“丞相不必着急,贵千金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便会醒来。”
闻之凤清尘和白柒晚高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两人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屋内一片寂静。
不一会儿,凤柒尘缓缓睁开了双眼,就看到凤清尘和白柒晚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
她只记得自己在那个奇怪的梦里睡着了,再次睁开眼便看到了这一幕。
看着凤清尘和白柒晚紧张的样子,凤柒尘眼眶有些泛酸暗自庆幸自己还能留在这里。
看到凤柒尘醒了过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陌离手持扇子站在一旁,打破这一和谐的氛围。
“不知丞相说话可还算数?”
凤清尘面色凝重,转而对白柒晚道:
“夫人,柒柒定是饿坏了,你先喂柒柒吃些东西。”
“嗯。”
“公子请随我来。”
凤清尘和陌离走到了院中。
未等陌离开口,凤清尘便道:
“ 凤某不是不守信用之人,只是小女尚在襁褓,希望公子能好生抚养小女长大,凤某感激不尽!”
说完,向陌离深深作了一揖。
陌离赶忙双手搀起凤清尘,郑重承诺:
“丞相放心,在下保证在桃花谷中贵千金绝不会受到任何委屈,待到及笄之日,学成之时,决定权便会交由她自己,是去是留,都由她自己决定。”
“多谢,多谢!”凤清尘眼眶有些湿润,欲言又止。
陌离又开口说道:
“不急,三日后此时,在下再来拜访。”
凤清尘明白这是给自己全家留的团圆时间,本以为父女即将分离的凤清尘又是作了一揖,
“多谢!”
“丞相不必客气,在下就先行告辞了。”陌离拱拱手。
凤清尘回到内室,看到白柒晚正在给凤柒尘一勺一勺喂羊奶。
忍住心中的不舍,坐到白柒晚旁边,温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已是黄昏时分,夕阳透过窗柩洒在自己的妻女身上,仿佛也见证着这温情的一幕。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团圆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
这一日是凤柒尘要被带走的日子,这三天里全家和乐,其乐融融,只有凤清尘心中焦躁不堪,不知这一切该如何开口。
凤清尘这几日告假在家,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每日定时定点的围在床边,心中更是难过。
这日清晨,凤清尘早早地叫醒了白柒晚,艰难开口:
“夫人,我想跟你说件事。”
白柒晚看到丈夫的样子,便也明白了几分。
从那日那桃花谷人来为女儿治病时,她就想到了想必是凤清尘答应了些什么。
“我答应了那人要将女儿暂时由他带去桃花谷。”
“但是等到女儿及笄时就会将决定权交由柒柒自己决定是留在那里还是回来。”
“那人答应我一定会善待柒柒。”
即便白柒晚猜到了几分,但心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眼泪已经快要落下,低下头埋在凤清尘怀中,掩住通红的双眼,强忍着不哽咽,道:
“ 妾身明白,夫君不要难过,这对我们女儿来说是一件好事啊!我们前些日子还在担心女儿以后会不会受满日宴那日的影响,柒柒入了桃花谷,以后定不会受人欺负。”
白柒晚明白凤清尘心中的不舍与无奈,纵使自己心中千般难过,也尽捡些好处来说。
辰时,夫妻俩抱着凤柒尘去了清平院向老夫人请早安,凤柒尘还没有醒来。
老夫人的身体已大好了,笑呵呵的接过凤柒尘,同夫妻两人闲谈。
说着说着,白柒晚巧妙的将话题拐了回来,
“母亲可还记得满日宴上那算命先生为柒柒算的命格?”
白柒晚清楚凤柒尘的为难,没有护住自己的女儿已经足够他自责,因此自己主动挑起了话题。
老夫人虽说是贫苦人家过来的,大字不识,但是个极有远见和智慧的女子,听出了话中的意思,问道:
“可是那人要带走柒柒?”
那天陌离所说的话早在宴会结束之时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
老夫人当时还在和刘嬷嬷念叨这事恐怕不会如此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凤柒尘回来这一昏迷便是直接将凤家人逼得没有了退路。
“是儿子没用。”凤清尘自责。
“傻儿子,你不必自责,比起别的,还是柒柒的性命最重要,便是去了也不全是坏处。”
老夫人拍拍凤清尘的肩膀,又担忧道:
“只要他们能对柒柒好就足够了,我们也能够放心”
“那人向我保证一定会保证柒柒的安全。”
“等那三个小子回来再看一眼。”老妇人叹了一口气。
遗憾的是,今日学堂考试,中午三人留在学堂,没有回来。
尤其是凤修辰和凤修轩,怕给妹妹丢脸,最近卯足了劲儿学习。
可等到他们拿到优异的成绩单回家时,却再也没能见到自己的妹妹。
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白柒晚扶着老夫人,凤清尘抱着凤柒尘在门口等待着陌离,三人眼眶皆有些泛红。
“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陌离从马车中出来对凤清尘作了一揖,对老夫人和白柒晚微微弯腰。
“丞相。”
凤清尘咬咬牙,将凤柒尘递给了陌离,陌离也是小心翼翼的抱紧了怀中软糯的小可爱。
“劳烦公子一定要善待柒柒。”
老夫人上前几步对陌离说。
“老夫人放心,在下以后定会如对待亲妹妹一般对待柒柒!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说完,陌离微微弯腰。
“诸位留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有缘再见!”
说完,陌离抱着凤柒尘上了马车。
夕阳西下,一行三人久久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