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无奇和云芊芊回到了西夏境内。
事实证明,在山野中遇到元神境妖兽只是极小概率事件。
一直到人类城镇为止,他们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偶尔遇到的一两只妖兽,早就随着地域霸主的死亡而变得如同惊弓之鸟,看见人类远远地就跑开了。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乌镇,西夏王朝的一个边陲小镇。
对于云芊芊来说,离开这里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那时她被妖术师追杀,处境危险。
而现在,她不仅安然无恙,甚至还有了向西夏王朝讨一个公道的希望。
本来,她还对高人的实力有那么一些忧虑。
但昨日那斩白狼的一剑实属惊天地泣鬼神,那种仿佛要撕天裂地的恐怖剑意,西夏王朝中断然是没有人能挡得住的。
别说为她讨个公道了,就算是颠覆整个西夏王朝都不在话下。
不过她现在有些慌张。
因为这位隐世高人的实力比她之前想象的还要强出百倍不止!强到可以忽略她所见过的一切规则了,没有东西可以约束他,也不可能有。
而且这位高人还精通算术。
既然他都能算出人祸,那么算出她藏在心底的真实意图不是简简单单的吗。
她越来越搞不懂这个隐世高人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了。
尽管她承诺的是一切,但她现在除了一个叛逃郡主的身份,什么都没有。
一穷二白,等于没说。
这两天以来,云芊芊心底的疑惑和煎熬越来越强烈,她觉得有必要进行一场直面心灵对话了。
越快越好。
——
两人进到了小镇上的唯一一家酒楼。
云芊芊当了手里最后一张火球符,换了一些银两,包了一个雅间,垫付了一晚上的客房,顺带为自己换了一套半新的衣裙。
当小二把酒菜一一上齐退出雅间后,云芊芊和陆无奇就相对而坐。
饭吃到一半,云芊芊觉得问话的时机到了。
她捧着酒杯,小口地啜饮,壮了一下胆子,随后小声地开口询问。
“公子当真是要随我去惩罚坏人?”
此时,陆无奇正忙着给一只烧鸡分尸。
为了不给圣女留下一个不好的形象,他现在尽量优雅地使用工具,而不是直接用手开撕。
突然听到这番提问,陆无奇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云芊芊,发现她的小脸上虽然带着醉意的红晕,但那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的。
显然不是随口一问。
值得一位圣女确认两遍的事情,当然不是小事。
陆无奇谨慎地思考,愈发觉得里面可能有坑。
圣女口中的坏人……
是不是和一般意义上的坏人不一样,是连各大圣地都觉得棘手的存在?
冷汗冒了出来。
手中的烧鸡,它突然就不香了。
陆无奇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瑶池圣女会拉着自己去挑衅绝世大凶的可怕场面。
大师兄提醒过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人是不畏惧仙门追杀的。
绝世大凶估计就是这少数人之一了。
陆无奇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就像把一团纸吞下肚子一样艰难。
他决定以一句正确的废话来搪塞圣女的致命提问,顺带模糊自己的立场。
“每个人都有应当有自己的一套善恶标准。”
云芊芊愣了愣。
一套自己的善恶标准?
她不禁对陆无奇投过去了崇敬的目光。
在这个充满利益纠纷的浑浊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屁股决定脑袋,能够坚守自己的一套善恶标准,坚守做人的底线,这是多么难得的品德啊,真不愧是隐世高人!
力量这种东西,如果不加限制的话就会带来无限的膨胀。
在看到那柄仙剑虚影之后,她一度怀疑自己带出来的可能不是救星,而是人世的灾祸。
但现在她终于可以安心了一些。
云芊芊轻轻触摸着陆无奇送给她的天玄佩,虽然这是他强硬送过来的,但是现在她渐渐喜欢上了这枚残破的玉佩。
尽管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戴在身上却有种安宁的感觉。
她借着一丝酒劲,顺着话题继续问道。
“请问公子的善恶标准和一般人有什么区别呢?”
“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是尽量与人为善罢了。”
陆无奇说道,然后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在我惹不起的前提下。
“哦?”
云芊芊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那请问世俗王朝中有大臣贪图利益,联合起来污蔑忠良之人,致使其家族被满门抄斩,是善人还是恶人?”
一听世俗二字,陆无奇微松了一口气,果断回答。
“当然是恶人了。”
还好圣女不是拿中州皇朝来举例,不然他就只能闭嘴了。
师尊曾经说过,那个皇朝能够以一种世俗的框架,跻身到诸圣地之列,很有可能是皇宫里还供着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太岁之躯。
可怕得很。
要是瑶池圣女想去戳中州皇朝的脊梁骨,揭开其阴暗面的话。
那他最后只能惋惜地说一句:抱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只是说帮你摆脱包办婚姻,可没说要去帮你讨伐皇朝。
听到了想要的回答,云芊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她坐得更靠近了一些,亲自为陆无奇斟了一杯酒,像是个天真浪漫的女孩般说道。
“我现在觉得能够遇见公子,真是三生有幸,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回报你了。”
美人相伴,连话语都是如此诱人。
陆无奇吞咽了一下唾沫,心想瑶池圣女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的定力了。
他可不是什么得道的圣人,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啊。
扭头,看她,视线微微低垂,企图把握好这个能够近距离观摩异性第二性征的机会。
诶,没看到。
陆无奇不可察觉地撇了一下嘴。
该怎样的回报?
当然是滚床单啦。
一个男同志尽心尽力地讨好一位颇为漂亮的女同志,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冲着能和对方滚床单的目的去的,不然的话,自己一个人玩它不好吗。
当然,在高贵的圣女面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这种登徒子一样的放浪之语的。
况且,圣女可能就是为了避免和陌生男人滚床单才向自己寻求帮助的。
怎么会荒唐到以身体作为回报。
陆无奇摇了摇头,他觉得要想实现宗门的期待,自己现在就有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表面上配合圣女,拖着她,慢慢地刷好感,暗示圣女——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等好感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化身为赌狗,直接表白。
若表白成功,那就万事大吉,回仙门直接结婚。
若是表白失败,那万事休矣,回仙门继续混日子。
至于帮助圣女的回报?
本身就是口头上的虚假之物,何必在意,何必较真。
于是陆无奇模仿着言情小说里那玛丽苏式的台词,极其厚颜无耻地说道。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有一种感觉,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一只让人想要呵护的,无害的猫,只要让我陪伴你走过人生一段旅程就好,那留下的记忆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云芊芊怔住了。
一段时间之后,体会到一点意思的她,脸变得火辣辣的。
她本人也变得不好意思了起来,默默地,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一点。
但她还是忍不住抬头。
然而一抬头就对上了他那双笑眯眯的眼睛,脸又再度变烫了一点。
这时,在这默默无言之际,一根手指捅破了雅间的窗纸。
一根燃着的迷香伸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