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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衔金枝谢锦姩唐聿野最新章节

揍趴长颈鹿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继蘅芜苑闹了一场后,春桃得了消息回来,正在给谢锦姩回话呢。“......后来老夫人身边的顺泽姑姑来了,把人都叫去了善和堂,顺泽姑姑放话了,谁要是敢传出去,就拖出去用棒子打死,三妮就说了这么多。”春桃说得口干舌燥的,灌了两杯茶才解渴。谢锦姩用手指轻点桌面,语调轻快道:“也是难为祖母了,尚在病中,又是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如此劳心费神,不容易啊。”眼下弟弟新丧,长兄夫妻俩却打起来了,这传出去确实丢人,怪不得祖母要压下来,二房这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春桃不禁咋舌,“大房刘夫人的脸上挂了彩,依她的脾性定会大闹一场。”谢锦姩轻嗤了声,“不会,眼下这场面,祖母和大伯不会让她胡搅蛮缠。撒泼打滚那套在乡下好使,但在这大院里,有的是手段让她闭嘴。”.......

主角:谢锦姩唐聿野   更新:2024-12-19 10: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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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锦姩唐聿野的其他类型小说《凤衔金枝谢锦姩唐聿野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揍趴长颈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继蘅芜苑闹了一场后,春桃得了消息回来,正在给谢锦姩回话呢。“......后来老夫人身边的顺泽姑姑来了,把人都叫去了善和堂,顺泽姑姑放话了,谁要是敢传出去,就拖出去用棒子打死,三妮就说了这么多。”春桃说得口干舌燥的,灌了两杯茶才解渴。谢锦姩用手指轻点桌面,语调轻快道:“也是难为祖母了,尚在病中,又是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如此劳心费神,不容易啊。”眼下弟弟新丧,长兄夫妻俩却打起来了,这传出去确实丢人,怪不得祖母要压下来,二房这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春桃不禁咋舌,“大房刘夫人的脸上挂了彩,依她的脾性定会大闹一场。”谢锦姩轻嗤了声,“不会,眼下这场面,祖母和大伯不会让她胡搅蛮缠。撒泼打滚那套在乡下好使,但在这大院里,有的是手段让她闭嘴。”.......

《凤衔金枝谢锦姩唐聿野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继蘅芜苑闹了一场后,春桃得了消息回来,正在给谢锦姩回话呢。

“......后来老夫人身边的顺泽姑姑来了,把人都叫去了善和堂,顺泽姑姑放话了,谁要是敢传出去,就拖出去用棒子打死,三妮就说了这么多。”

春桃说得口干舌燥的,灌了两杯茶才解渴。

谢锦姩用手指轻点桌面,语调轻快道:

“也是难为祖母了,尚在病中,又是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如此劳心费神,不容易啊。”

眼下弟弟新丧,长兄夫妻俩却打起来了,这传出去确实丢人,怪不得祖母要压下来,二房这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春桃不禁咋舌,“大房刘夫人的脸上挂了彩,依她的脾性定会大闹一场。”

谢锦姩轻嗤了声,“不会,眼下这场面,祖母和大伯不会让她胡搅蛮缠。撒泼打滚那套在乡下好使,但在这大院里,有的是手段让她闭嘴。”

......

善和堂。

谢昌铁青着脸在一旁默不吭声,刘惠兰双颊红肿,披头散发的,她捂着脸哭个不停。

老夫人扶额叹气,伤心道:

“可怜我儿死在任上,这还办着丧事,家中不争气的兄嫂竟还有心思吵闹,唉......”

闻言,谢昌羞愧地低着头,现在的他已经酒醒,回想确实是冲动了。

可要不是那婆娘嘴臭,什么话都敢往外嚷嚷,他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这么想着,谢昌厌恶地瞪了刘惠兰一眼。

刘惠兰的心里苦涩极了,她在这个家受尽委屈,丈夫也从不疼惜,只是抱怨两句而已,他就动手打人。

“婆母你要为我做主啊,官人他突然发酒疯,我没说两句他就动手......”刘惠兰哭诉道。

老夫人沉着脸,“没说两句?这个碎嘴的,云湘刚刚丧夫,你那些话传出去是要毁她的名声?还是要她的命?你官人的脸还要不要了?一个做长嫂的,儿女都不小了,没半点长辈样子,就知道满嘴胡吣!”

刘惠兰一噎,小声说:“......那都是一时气话,哪能当真?”

“还敢顶嘴!你言行有失,脸又伤成这样,实在不宜见人,回蘅芜苑待着去,抄十遍女则女训,等办完老二的丧事,你再出来!”

老夫人下了罚令。

闻言,刘惠兰一脸的难色,

“婆母,我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哪能被罚禁足?传出去我岂不臊死?”

“再说......再说我也不识得几个字,抄书只能依样画葫芦,还是不明白那是啥意思啊......”

老夫人不搭理她,“对外只说你伤心过度,病倒在床,缺你一个不碍事,去。”

顺泽姑姑走上前,请刘惠兰出去,刘惠兰的脸色憋得酱紫,只能起身告辞。

刘惠兰走后,老夫人看向谢昌,语气软了些,

“昌儿,眼下正是你弟弟葬礼的关键时候,今日他官场上的同僚陆续会来祭拜,来得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是多好的结交机会,你怎么能喝酒?喝酒误事啊。”

谢昌心烦得很,“早上冷就喝了点,要不是她胡说八道,我也不会动手,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蛮妇!”

老夫人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不痛快,可你们也不小了,孩子们也都大了,她到底是你的妻,你打她,让几个孩子知道了像什么话?

你不喜欢她,平日里不去她那不就成了?我瞧你那几房小妾不错,来日再挑几个年轻的丫头伺候你。”

“再说吧,让她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对了,弟妹真要从娘家侄子里过继一个?”谢昌问。

老夫人幽叹一声,“一家子没几个安生的,她昨个儿放了话,不要大房的孩子,你说说,这两个儿媳妇有一个让我省心的吗?”

谢昌的脸色难看,“都是那个贱妇,还不如娶个哑巴清静!”

老夫人喝了口大补茶,缓过来后又说:

“我瞧着,云湘不太瞧得上衍哥儿,我说这话你别生气,衍哥儿着实是太贪玩了些,你该好好教养。相比之下,胜哥儿多次在书院的考试中拔得头筹。”

谢昌的神色变幻,“过些时日我就把衍儿送外头学堂去,没十天半个月的不让他回来,有夫子管着,定能学好。”

谢昌以为谢胜学业好都是上了百川书院的缘故,百川书院一个月才休沐一次,因为管理严格出名,出了不少好学子。

老夫人也不跟他拐弯抹角,说出自己的想法,

“昌儿,要不就让胜哥儿回二房去?总不能真让她从娘家过继,让伯爵府的人占了咱家的家业,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谢昌犹豫了,“这......原来母亲是这个意思。”

他迟疑一瞬,问:“弟妹不是说,不要大房的孩子吗?”

老夫人沉默片刻,“云湘不是个刁蛮的,她说的那些就是气话,过些日子我再劝劝她。反正不能从慕容家过继。”

谢胜烦躁地挠了把头,他当然是想把衍哥儿塞进二房,能被二房收养,日后定当前途无量。

可偏偏二房不要衍哥儿,如果衍哥儿出色,今日就不会有这个难题。

想到这,谢昌愈加厌恶刘惠兰,都怪他把孩子惯坏了。

老夫人像是瞧出了他的心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夫妻俩都有私心,衍哥儿才是你们亲生的,所以你们想让衍哥儿继承二房的家业。可是昌儿,胜哥儿也在你名下,这世上就咱们几个知道,绝不会外传,你是胜哥儿名义上的父亲,他往后有出息了还能不孝顺你?

胜哥儿也会照顾衍哥儿的,就如同你弟弟照顾你一样。眼下你弟弟走了,你是家里的主心骨,这些远见你得有,可别被你那蠢媳妇影响了,别的事再大,都大不过谢家的兴衰啊。”

闻言,谢昌的表情不算好看,有些生气道:

“母亲,你可知道能被二房过继意味着什么?任谁被过继去都会前途无量的,胜哥儿争气,怎么都过得好,就是因为衍哥儿不争气,我才更想送他去二房,

纵使衍哥儿一生平庸,也能过人上人的日子,他可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能不为他打算吗?母亲别再说了,我不愿衍哥儿再过我的日子。”

二弟是照顾他没错,可这些年仰人鼻息的日子终究是脸上无光,他何尝不想也跟二弟一样风光?

二弟官运亨通,还能迎娶美娇娘,而他呢?他什么都没有。

风光的人自是能随手施舍旁人一点蝇头小利,有何稀罕?

这样的泼天富贵当然是亲儿子享受更好,他想让谢衍做那个风光的人,而不是被施舍的一方。

见谢昌这副神态,老夫人心生愧疚,立马转了话锋,

“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疼衍哥儿,为他着想没错,我也疼衍哥儿,也希望他能去二房享福。

无奈你弟妹她瞧不上,若她能瞧上,我何至于跟你说胜哥儿的事,胜哥儿是没办法的办法啊,昌儿,你可明白母亲的这番苦心?”

老夫人对这个大儿子最是心疼、愧疚的,当年若她拦着,不让谢昌出门,就不会碰到那个动辄把别人腿打断的毒妇。

老大若不是断腿,也不会郁郁不得志这么多年,更不会娶刘惠兰那样的蠢妇,或许也能和老二一样,科考中举、飞黄腾达了。

老大这是心里苦啊。

谢昌咬了咬牙,“儿子明白,可若是族中亲长施压,弟妹也不能忤逆长辈的意思,她又一向恭敬,说不定......”

老夫人冷笑,“族中亲长?你可知道他们也盯着呢!你那些表兄弟家里不也有男丁?”

谢昌的脸色骤然冷了,咒骂道:

“做他娘的白日梦,想得倒美!”

老夫人也累极了,温声道:

“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吧,或许云湘只是一时气话,等过段时间她气消了,一切都好解决了。

等葬礼过去,我会找机会再劝她过继衍哥儿,你赶紧去前厅忙去,客人都要来了,家中主事的哪能不在?”

谢昌应了声,“那儿子先去,母亲歇歇再来。”

他皱着眉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若只是气话就好办,多赔罪,多赔笑,弟妹脾性软,是好哄的。

老夫人倒在榻上,眼眶里瞬间便蓄满了泪,她五内郁结,百感交集,从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现在竟不知道,当初换子是对是错了,

“隆儿,娘亏欠你,到了地下,娘再给你赔罪,行不?”

老夫人的热泪浸湿了被褥。




谢锦姩看她一眼,继续说:

“母亲想过继个出类拔萃的养子,以后科考中举,官运亨通,咱们做姐姐的在婆家也有底气。弟弟的荣耀和我们的荣耀是连在一起的,你说是与不是?”

谢流萤稍稍一顿,“姐姐说得有理。”

“所以,母亲最先瞧上了二舅家的恒哥儿,恒哥儿快能考了,等守丧期一过,正是我们姐妹说婚事的时候,如果弟弟能考上秀才,那举人也是近在眼前,往后前途无量,我们说不定能说到更好的人家。

喆哥儿也不错,就是年纪太小了,等他考试,咱们两个早就嫁人,谁知道他以后是不是个有出息的呢?所以喆哥儿是第二人选。”

谢锦姩的话音一转,

“相反,如果二房过继个蠢材,若只是庸庸碌碌都算运气好的,但如果是一个喜欢吃喝嫖赌的混账,到时候败光家业,二房的前程毁于一旦,他不光不会成为我们的靠山,还会连累我们被夫家厌弃。

所以母亲不惜顶撞祖母,也要过继舅舅家的弟弟,她这可不是为了跟大伯娘怄气,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都是为了咱们姊妹俩,她是为我们的将来考虑呢。”

说罢,谢锦姩盯着谢流萤的脸,瞧她作何反应。

谢流萤的脚步停下,沉思片刻后又看向谢锦姩,谢锦姩这贱人的话是有几分道理,可是她的心中仍有疑虑,

谢流萤那疑惑的目光透着锐利,似乎要探究谢锦姩的内心,她迟迟才开口试探:

“姐姐说得是对,不如我们劝母亲过继胜哥儿吧?谢胜的学业好,还是大房的,这样两房也就不会有隔阂了呀。”

谢锦姩的神色莫名,她果然疑心病重,

“那怎么行?谁不知道大伯和大伯娘最疼谢衍,大伯娘拼了命地想把谢衍塞过来,绝口不提谢胜的事,可见根本不疼谢胜。

如果母亲要谢胜却不要谢衍,这岂不是故意和大伯娘作对吗?所以母亲干脆就一个都不要,更何况他们两个绑一起也比不过伯爵府出来的哥儿。”

“可是,母亲不是一直挺喜欢谢胜的吗?”

谢流萤似乎非要从谢锦姩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侄子而已,妹妹不也喜欢衍哥儿吗?可是事关二房的未来,岂能不顾大局?”

谢锦姩神态自若地反问。

谢流萤尴尬地扯了下嘴角,这才打消了心底里莫名泛起的疑心。

“衍哥儿也未必就没出息。”

那到底是她亲弟弟,即使是事实,也容不得外人羞辱。

谢锦姩瞥她一眼,

“俗话说三岁见老,谢衍已经九岁,每日不是逃课就是打架,已经让几个夫子劝退,他能有什么出息?”

“......”谢流萤沉默了。

谢流萤这个人是极度利己的,一旦伤及自身利益,她立马会翻脸不认人,绝不留情。

所以前世的谢锦姩会死在谢流萤的手里,因为谢流萤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只是瘸子和贫户的女儿,而只有死人的嘴才是严实的。

现在换做谢衍,不知道谢流萤会做什么选择。

反正谢锦姩已经将其中厉害说清楚了,她走近了些,以大姐姐的姿态帮谢流萤整理有些松散的发髻,

“你还小,平日跟大伯娘亲近,帮大房说话也正常,可那都是小恩小惠,真要是遇到大事,这个家里只有母亲为我们打算。

大伯娘一心想着谢衍的前程,哪会想到若是谢衍不争气会不会连累我们?祖母只想着家族和睦,即使她知道母亲委屈,也要压着母亲跟大伯娘和解。

谁又会站在长远的角度,为我们姐妹俩考虑呢?只有母亲,在这偌大谢家,唯有我们母女三人彼此依靠,我们才是至亲啊。”

谢锦姩的樱唇一张一合,声音轻轻柔柔的,说出的话像是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妹妹,难道你不想以后在婆家风风光光的?说句不该说的,我们姐妹俩以后就是外嫁女,家业由谁来继承本就与我们无关,可是这继弟是否有出息,可关系着咱以后的脸面啊。”

谢流萤面色怔然,沉默许久。

“原来姐姐是这么想的,是妹妹蠢钝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如果为了二房以后的前程着想,确实该过继个出色的继子。

而她作为二房嫡次女,继弟是否优秀也关系她未来的人生。

只是,衍哥儿怎么办?

谢锦姩的眼尾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她收回了手,说:

“今天我跟你说的都是咱们姐妹俩之间的悄悄话,傻妹妹,你细想想,我先去找母亲。”

她向谢流萤投去一个怜爱的眼神,然后转身离去。

谢流萤独自一人在那,略站了会儿,然后脚步匆匆地也离开了。

“如何了?”

谢锦姩的面庞清冷,一双好看的杏眸中尽是冷漠之色,仿佛刚才那般疼惜妹妹的温柔大姐姐不是她一样。

春桃快步走来,压着嗓音说:

“奴婢把姑娘交代的话都告诉昌大爷了,昌大爷气得脸色铁青,亏得有客人在,他才没表现出来。”

春桃是谢锦姩的心腹婢女,小脸圆圆,面若粉桃。谢锦姩派她去给大伯传话,昌大爷就是大伯谢昌。

她要把母亲不过继衍哥儿的原因全部推到大伯娘身上去,都怪她把人逼急了,虽然大伯没本事,但是脾气不小,所以大伯娘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当她们提出的解决办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谢家人就会想方设法换个折中的法子,劝母亲放弃那个离谱的决定。

过继外姓人就是离谱的决定,而谢胜,就是那个折中的法子。

母亲是咬死看不上谢衍的,只要她越是表现得喜欢舅舅家的孩子,谢家的人就越慌。

祖母、刘惠兰、大伯、谢流萤......

他们各有各的算盘,刘惠兰绝对不肯让谢胜回到二房,可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人都是自私的,权衡利弊之下,他们会发现谢胜竟然是最好的选择,到时候刘惠兰拗得过这么多人吗?

谢锦姩就是要让他们求着二房过继谢胜。

至于谢衍,一个九岁的顽童,他现在还不懂被二房收养意味着什么。

......

善和堂。

谢锦姩和谢流萤走后,刘惠兰在老夫人的面前急得来回踱步,

“这可如何是好啊婆母?你可不能由着弟妹任性妄为......”

老夫人的眉头紧紧皱起,不悦道:

“这都是你自己做出的蠢事,现在知道着急了。你可知道若我刚才不去拦着,今日大房的名声必定丧尽,你们夫妇俩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咱们谢家就丢人丢大了!”

刘惠兰这才后知后觉,心中一阵后怕,

“今日多亏婆母来得及时,否则我也快被他们逼死。”

她一咬牙,扑通跪下了下来!




很快到了下葬那日。

“鹤驾已随云影杳,鹃声犹带月光寒,二叔,一路走好!”

谢胜带着哭腔,将瓦盆托举过头顶,用力摔碎,瓦盆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

“吉时已到,起~灵!”

号子一响,哭丧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撕心裂肺的,呜呜咽咽的,只看谁比谁哭的伤心。

见谢胜哭成那般模样,谢昌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氏哭得凄厉,几乎快站不住,谢锦姩和谢流萤都披麻戴孝,扶着她朝前走。

沿途的路祭更是多得数不过来,什么公府、侯府那样高不可攀的勋贵人家,竟也都设了路祭,

谢隆仅仅一个四品小官,这样的殊荣是前所未有的。

庆王爷的三个儿子都来扶棺了,一个不差。

庆王爷有三儿,两嫡一庶,嫡长子为世子,老二唐翀之是庶子,幼子唐聿野是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

谢锦姩嫁给王府庶子已是大大的高攀。

当日谢锦姩看见了唐翀之,现在的唐翀之刚新婚不久,与胡氏正蜜里调油呢。

从前大夏国的守丧期是三年,家中有丧事,男女三年不得婚嫁,前些年战事频发,伤及民生,陛下觉得三年太久,于是改为一年。

一年之后,唐翀之成了鳏夫,就是王府来谢家提亲的时候。

谢锦姩是憎恶唐翀之的,她不会再做庆王府的儿媳,但是有庆王府的人情得留着,日后必有用得到的地方。

......

忙活数日,这一场浩大的葬礼最终还是结束了。

葬礼一结束,慕容氏就称病闭门谢客,不让任何人探望,连老夫人和大房来请,她都借口身体不适推拒了回去。

这是谢锦姩的主意。

就得让他们着急。

先歇个一两个月,比的就是谁更能沉住气,这场人心的博弈得慢慢打,谢锦姩不着急。

园里的花草都郁郁葱葱地长了起来,风和日暖,卉木萋萋,真是一派好气象。

谢锦姩换了身素白单裙,坐在日头下的摇椅里晒太阳,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时新果盘。

“这天是一日日地暖起来了,奴婢刚才去翻晒姑娘夏天的物件,竟起了一身的汗。”

说话的是谢锦姩的另一个贴身婢女——春柳,春柳身量纤长,是个瓜子脸薄眼皮儿。

春桃单手托着腮,

“姑娘您可真沉得住气,这都多少天了,大房那边急得上蹿下跳,老夫人也派人喊了几回,夫人的蔷薇庭始终关着门,谁都不理。”

春柳嗔她一眼,“是郡夫人了,提醒你多少回都记不住,郡夫人是伤心过度生了病,不便见客。”

谢锦姩抿了口清茶,淡声道:

“我教你们的话,可都记在心里了?若在外头说漏嘴,绝不轻饶。”

闻言,春桃和春柳都不敢玩笑,凛声道:

“奴婢记住了,在这家里,除了姑娘谁都不信。”

春柳也点头,“姑娘放心,奴婢蠢笨,任谁问都是一问三不知的。”

谢锦姩抬眸看向她俩,春桃和春柳的为人她是信的,前世她们二人亦是忠心耿耿,谢锦姩只怕她们不设防,被人套了话。

春柳心思缜密,是个沉稳的,春桃心思简单了些,但也知道轻重。

谢锦姩的语气缓了些,“那便好。”

这时候,蔷薇庭的李妈妈来传话,

“回大姑娘,郡夫人说堂亲谢强家的来了,问您是不是还要拒了?”

“又来了......”

谢强是她堂叔,谢强家的就是那魏氏,在灵堂上数落刘惠兰的那个。

谢锦姩的祖父排行老三,上面有一姐一哥,而谢强就是谢锦姩二爷爷家那一脉的。

魏氏已经来了一回了,被慕容氏以生病为借口拒了回去,这是她第二次来。

“哪能让客人一次次地吃闭门羹?去告诉母亲,开门待客吧,我这就过去。”

谢锦姩柳眉微挑,线放出去是为了鱼儿更好上钩,总不能一直放着线,该适当紧一紧了。

“是。”李妈妈福身离去。

春桃说:“姑娘,郡夫人见魏氏而不理大房,让大房的知道了,定会再起事端,两房只会更加不睦。”

谢锦姩起身拂了拂裙摆,

“原本就是不睦的,何必非得给她这个脸面?再说了,刘惠兰还不敢跟母亲撕破脸,她指不定多讨好赔笑呢。

从前是母亲脾性好,惯得他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给刘惠兰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当面跟慕容氏撕破脸,不过那背后的脏话定是不少的,没听见,就当没有。

“走吧。”

主仆三人不疾不徐地朝蔷薇庭走去。

......

谢锦姩到的时候,魏氏已经到了,她带了不少补身的药材送给慕容氏,身边还有一个男童。

“多日不见姩姐儿了!姩姐儿又漂亮了不少,瞧瞧这模样,这满京城都找不出比姩姐儿更好看的丫头!”

一见到谢锦姩,魏氏就笑眯眯地快步走来,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嘴里是不停地夸。

“给堂婶婶请安,堂婶婶当年的美貌,锦姩也是听母亲提起过的,任谁不甘拜下风?”谢锦姩笑道。

闻言,魏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这丫头嘴真甜,我是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慕容氏摇头轻笑,“一句闲聊的话你都记得,这丫头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什么话都捅到你堂婶那去了。”

“哎呦嫂子,这又不是什么孬话!”魏氏说。

几句玩笑话,气氛就热了起来,魏氏顺势将那男童拉了过来,

“皓星,快见过你锦姩堂姐。”

谢皓星拉长着声音,“锦姩堂姐好~”

谢锦姩摸了摸他的头,“星哥儿都这么大了,开蒙了吗?”

魏氏忙替他回答,“早开蒙了,像那《三字经》、《千字文》的,都背得熟着呢!来,给你二娘和堂姐背一个。”

谢锦姩笑而不语,给春柳使了个眼神,春柳心领神会,悄然出去了。

谢锦姩哄着谢皓星玩了会儿,魏氏和慕容氏寒暄着,余光瞥见那姐弟俩,心道若成了亲姐弟那就更好了。

慕容氏谁都没见,只见了她,且态度尚好,魏氏心里嘀咕着,定是那天在灵堂上,自己说了大房的几句,给这母女俩留下了好印象。

况且,即使慕容氏最终没挑上星哥儿,当日有庆王爷的金口玉言,与二房交好是百利而无一害,带星哥儿来露露脸也是好的。

想到这,魏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一口一个‘二嫂子’地叫着,别提有多亲热。

“对了二嫂子,京城里有件新鲜事你还不知道吧?”




魏氏一听这话可不干,

“甭管过继哪个孩子,这都是二嫂子说了算,不是你能做主的。再说了,现在二嫂子一心惦记着让二哥入土为安,哪有心思说过继的事?

纵使你心里惦记,就不能过段时间再提?非得把她一个刚没了丈夫的寡妇往死了逼?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大嫂子,做人还是要讲良心!”

魏氏的这些话说得难听,是把大房彻底得罪死了,

但是如果能讨二房的好,那也值!

当然了,魏氏也是故意拱火,她巴不得谢家这两房闹掰,这样她儿子被选上的机会才更大。

其他人听到魏氏这话,非但不劝着,甚至隐隐有些兴奋,还有帮腔再添把火的。

谢锦姩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这些人各怀鬼胎,巴不得把事情闹大,从中分一杯羹。

不过这恰恰是她想要的效果,刘惠兰的心思被当众揭破,还闹得这么难看,大房被架在火上烤,

以大伯那个爱面子的死德行,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吵吧,越乱越好。

“你少满嘴喷粪!我看就你最惦记,还倒打一耙!”

刘惠兰快气疯了,“都说长嫂难当,我只是怜惜弟妹守寡不易,这才劝她过继个男孩,好歹有个人养老送终,怎么说来说去成我觊觎二房的财产了?好好好,我就该避嫌,什么也不说才对!”

她突然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喊冤。

“行了!”

一道老迈的严厉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流萤搀扶着老夫人缓缓走来。

原来谢流萤迟迟没来灵堂,是去祖母那吹耳边风去了。

老夫人身着重孝,那满是沟壑皱纹的脸上尽是病色,她收到儿子逝世的消息就病倒了,现在是强撑着过来的。

“婆母还病着,怎么起身了?”

慕容氏作为儿媳,得过去搀扶着。

老夫人怒哼一声,“眼下老二的棺椁还在这呢!你们就为一点小事争执不休,是想让我儿到地下也阖不上眼吗?!”

话音落下,满室皆静,那些刚才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通通低着头不吱声了。

在灵堂上吵嘴,确实是他们理亏。

谢流萤暗暗给刘惠兰使了个眼色,刘惠兰立马反应过来,哭诉道:

“婆母,儿媳都快被冤死了!明明是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

老夫人敲了敲拐杖,“够了,哭个什么?净让旁人瞧笑话。”

老夫人扫视众人,声线很沉,

“家中两个儿媳的为人,老身再清楚不过,她们妯娌之间一向和睦,也最是孝顺。老大家的性子憨直,没有坏心思,她确实是出于好心,只是嘴笨。

而老二家的刚刚丧夫,心情难免波荡,多思虑些也是有的。这谁家都有舌头碰到牙的时候,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老夫人这是在维护谢家两房的体面,也是震慑,警告那些人别有歪心思,二房的家业怎么也轮不到他们。

那些人面面相觑,魏氏也识时务闭了嘴。

人家的老夫人都出来发话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见这场面,刘惠兰十分得意,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谢锦姩袖中的手渐渐握紧,心中暗道可惜,若是祖母不来,大房的名声就完了。

今日过后,京中谁都知道谢家大房贪图二房家业,在灵堂上就算计一个刚丧夫的可怜寡妇,父亲在官场上的好友不少,大房此举激起群愤,到时候大伯的差事没了,走到哪都会被人唾弃。

这对于爱脸面的大伯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他为了自证,绝对不会让谢衍来二房,也定会第一个跳出来惩治刘惠兰。

此计可谓一箭双雕,既毁了大房,又断了谢衍的路。

可惜......

可惜祖母来了,谢锦姩就不能继续挑事,只能偃旗息鼓。

谢锦姩抬眸看向谢流萤,谢流萤却巧妙地错开视线,只是低着头,乖巧地站在老夫人身边,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谢锦姩心中冷笑,还没完呢,她倒要看看,这局到底会鹿死谁手?

老夫人咳嗽了几声,缓声道:

“惠兰,你作为大嫂,该体谅云湘的苦楚,这几日丧事繁琐,你们夫妻俩得扛起事来,别让你弟妹劳心了。”

“云湘,你也别钻牛角尖儿,你嫂子没那个意思,一家人哪有什么算计不算计的。”

“是,儿媳明白!”刘惠兰立马说。

慕容氏迟疑片刻,勉强也应了声。

见状,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至少当着外人的面,两房和好如初了。

人家俩妯娌都重归于好了,外人哪还有说嘴的份?

这就是老夫人的精明之处,三两句话就力缆狂澜,平息一场风波。

老夫人又看向谢胜,一双老眼柔和了许多,

“胜哥儿回来了?你向书院请个长假,好好送一送你二叔,给你二叔多磕几个头,尽一尽孝心。”

老夫人的心情复杂,对于这个长孙,她是有些愧疚的。

当年刘惠兰换子她不是不知道,可老夫人的心里藏着许多无奈,她的两个儿子差距太大,老大的心里是极自卑的。

偏偏大房又霉运连连,一连生了三朵金花,对比之下,老二家既风光,二胎又得男娃,这让大房夫妻俩如何自处呢?

眼看着这原本就鸡飞狗跳的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刘惠兰竟起了换子的心思,

老夫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帮刘惠兰善后。

反正都是一家子,老二人好,不会不管自家侄子,她只想两家的日子都能和和美美。

可老夫人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老夫人又重重咳嗽了两声,瘦弱的身躯仿佛秋后残叶,

“胜哥儿,你长大了,在这顾着诸位叔伯婶娘,大伙是来拜你二叔的,都是自家亲人。老身是站不住了,姩姐儿,你来扶我。”

老夫人终于点到了谢锦姩,谢锦姩丝毫不意外,起身跟了过去。

刘惠兰和慕容氏也跟着老夫人回了内院,在外头的话说完了,关上门还有话要说呢。

待一伙人走后,魏氏身边的一个妇人面色遗憾,

“这两房就这么和好了?可真没趣!”

魏氏嗤了一声,“那可未必。”

谢胜用袖子抹了把泪,跪过去接了谢锦姩的活儿,默默往火盆里续纸钱,

他看向角落里正趴在团蒲上睡得正熟的谢衍,眸光一暗。




“什么去路?”谢锦姩问。

慕容氏喟叹了声,“等守丧期过去呀,母亲立马就去去求庆王府给你寻一门好亲事,那黄金千两尽数给你拿去傍身用,还有御赐的珍宝也全拿去,谁也不能轻视了我的姩姐儿。”

慕容氏早就打算把御赐之物都填进谢锦姩的嫁妆单子里,只是一直没跟女儿提这事罢了。

谢锦姩哑然失声,万般情绪缠在一起,可是母亲,她已经害怕嫁人这事了。

她不想再身着华丽嫁衣,一脚踏进没有光亮的深渊里,枕边人给她下毒是多么恐怖的事,她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等解决完家里的事,她会给自己找一条出路的,能安顿后半生的出路。

“现在说嫁人为时尚早,母亲全给了我,谢胜怎么办。”谢锦姩不想说这个。

谢锦姩越是这么说,慕容氏越感到心疼她,

“好姩姐儿,你不必如此懂事,你和胜哥儿都是娘的孩子,娘一个都不会亏待。没了御赐之物,咱家还有家底子,又不是活不起了?你是娘的头个孩子,娘一定会给你最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母亲这番话是真心实意的,谢锦姩也不好再反驳,只能应下。

慕容氏是伯爵府庶女出身,她的生母是商户女,也就是谢锦姩的亲外祖母,只因商户低贱,外祖母才委身伯爵府为妾。

地位低是低了些,但胜在富庶,当初慕容氏带来的嫁妆也是极丰厚的。

所以二房不缺钱。

慕容氏突然想到了谢流萤,不情不愿地嘀咕道:

“那丫头出嫁的时候,我岂不是也要备一份嫁妆?她又不是我亲生的,我可不想给她......”

谢锦姩噗嗤笑了,“放心吧母亲,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想起前世谢流萤嫁的男人,谢锦姩的眸色复杂了几分。

......

虽然大房夫妇俩总是吵闹,但刘惠兰到底是个妇人,她能依赖的只有谢昌这个丈夫,大事小事上都听他的。

离开蔷薇庭,刘惠兰立马回去找谢昌,想让他快想个法子。

“大爷呢?他今天不当值,上午还瞧见他了,去哪了?”

刘惠兰找了几圈子也没找到人。

院里的小丫鬟欲言又止,“大爷他......他去柳姨娘那了。”

“这骚浪货!就知道扯爷们儿的裤腰带,青天白日的也不害臊!”

刘惠兰气得咬牙切齿的,“你去把大爷喊回来,就说我有要紧事跟他商议,再迟些,这谢家的偌大家业就要拱手让人了!”

半个时辰后,谢昌终于慢悠悠地回来了,他脸上的口脂印还没擦干净。

刘惠兰板着一张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呦,还知道回来啊,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真不要脸!”

谢昌烦躁地瞥她一眼,

“有什么事,快说。”

刘惠兰没好气道:“今天我去慕容云湘那了。”

“她不是一直称病不见人吗,怎么见你了,都说什么了?你有没有照我说的做?”谢昌追问。

“还不是那个姓魏的贱人,慕容云湘居然见了她,我一听说就赶紧去了,你知道你那好弟妹说什么吗?人家说了,伯爵府有意送个孩子过来给二房过继,没咱们什么事了!”

谢昌一听,顿时皱紧了眉头,

“伯爵府那边真要插手咱们谢家的事?母亲不是说,弟妹有可能是在说气话吗,她还说要劝劝弟妹......”

“什么气话啊?她是认真的!还有那个无利不起早的伯爵府,一听说慕容云湘成郡夫人了,就迫不及待地想塞个男孩过来,占咱们谢家的便宜。”

刘惠兰呸了一口,“就这还高门显贵的人家呢,什么好都想占,没脸没皮的东西,仗着家世高就欺负人,他们又不姓谢,关他们屁事!”

刘惠兰越骂越气,二房没有子嗣,从大房过继一个去明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怎么就这么曲折呢?

明明是衍哥儿的,怎么谁都想来抢呢?

刘惠兰咬着后槽牙,

“慕容云湘那蹄子真不是什么好货!居然还挑三拣四的,那眼睛恨不能长头顶上去,伯爵府的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有魏氏生的那个蠢蛋,我瞧着都不如我的衍哥儿!”

谢昌的脸色愈发不好看,

“行了行了,聒噪死了,事情还未成定局,那就有转圜的余地。再说要不是你没教好衍哥儿,弟妹怎么会瞧不上?

老子就不信了,弟妹一贯善解人意,又重礼数,她还真能打我这个当大哥的脸面?我的面子,她不会不给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谢昌心里也没底,必要的时候,他得去找弟妹谈谈才行。

弟妹对他一向恭敬有礼,肯定能听他的劝。

刘惠兰一听,顿时不干了,

“怎么就成我惯的了?什么事都怪我,你这个当父亲的就不能给衍哥儿找个好夫子吗?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半吊子东西,连个《三字经》都教不会衍哥儿。”

谢昌一拍桌子,“少冲老子嚷嚷!我正在找书院呢,找个管教严的封闭书院,衍哥儿定能好好学。”

刘惠兰顿时缩了回去,嗫嚅道:

“那也来不及了啊,官人,你可得想想法子,不能让外人把咱们大房的富贵抢了去。”

闻言,谢昌猛地抬头,刘惠兰吓一哆嗦,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谢昌的眼睛黑得渗人,“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不能让外人把老子的富贵抢走。”

谢昌在心里把这句话嚼了好几遍,那是大房的富贵,是他的富贵。

二弟不在了,长兄如父,二房的家业合该是大房这一脉来继承,断没有让旁人继承的道理!

这才哪到哪,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送衍哥儿进二房。

“你今天是怎么跟弟妹说话的?再惹她生气,我可饶不了你。”谢昌冷冷盯着刘惠兰。

刘惠兰大呼冤枉,“哎呦我哪敢顶她一句啊,我赔着笑说软话,都恨不得给她跪下,她那么说衍哥儿的不好,我都不带吭声的,气得我胃疼。”

谢昌的脸色这才软了些,说到富贵,他还惦记着一件事呢。

“既然弟妹愿意出来见人了,那就去跟她说,让她把御赐的黄金珍宝都拿出来,

都放公库去,该怎么分就怎么分,那是陛下御赐的给谢家的,放她私库里像什么话?”

刘惠兰不乐意去,

“我可不敢,我要去说了,万一更惹她生气怎么办?不如让老太太去说,慕容云湘总得给婆母几分颜面。”

“那你去跟母亲说。”谢昌面无表情地命令她。

刘惠兰撇了撇嘴,“我去就我去,我现在就去!”

那可是黄金千两,她也日思夜想着呢。




善和堂。

老夫人将所有下人都遣了出去,这才让两房人都坐下说话。

刘惠兰偷瞄慕容氏好几眼,贼溜溜的眼神不知道憋着什么主意。

慕容氏只是木着脸不说话,心里头憋着气。

而谢锦姩和谢流萤站在慕容氏的身侧,二人心思各异。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原本我是想过些日子,再提二房过继一事的,没想到有人憋不住话,闹成这样。”

刘惠兰自知理亏,没敢接话。

老夫人瞪了刘惠兰一眼,“也不怪云湘生气,这么些年,都是隆儿这个当弟弟的照顾你们大房,如今二房出事,你非但不想着帮忙操持丧事,还缠着云湘过继你儿子,真是个没良心的!”

隆儿就是谢锦姩的父亲谢隆。

刘惠兰被说得羞愧,她确实是操之过急了些,可是她和慕容云湘表面上的关系一向不错,慕容云湘又是个好性子。

谁能想到这好性子的人,也有发火的时候呢?

刘惠兰越想越烦躁,心里不自觉埋怨起来,反正早晚都要过继衍哥儿的,现在答应了又能怎么样?非得把事情搞成这样!

谢家就这两房,不过继衍哥儿还能过继谁?

还有一个谢胜......

刘惠兰皱了皱眉,那个王八羔子,想都别想!

“是,婆母骂得对,都是我糊涂了,思虑不周全。”刘惠兰认错很快。

她还不能跟慕容氏撕破脸,等二房的家业到手,她就不用忍这口窝囊气了!

老夫人冷冷地收回视线,心中满是无奈,她是看不上这个大儿媳的,出身底眼界窄,又算计又市侩。

要不是老大身体有残疾,哪轮得到她进谢家的门?

可是事到如今,二房也只能过继大房的儿子,因为她绝对不会让外人捡了便宜。

“云湘你也有错,纵使你心里有气,也不该当众说你大嫂的不是,这要是传出去了,你让大房如何自处?”

轮到慕容氏,老夫人的语气就软了许多。

慕容氏面无表情地敷衍道:“儿媳知错。”

见她这神态,老夫人也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姩姐儿你可知错?”

老夫人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孙女不知何错之有,还请祖母明示。”谢锦姩说。

“你有三错,不敬长辈,顶撞伯娘,这是一;僭越无礼,擅自插嘴过继一事,过继岂是你个未嫁女能管的?这是二;至于三......”

老夫人的眉头紧蹙,

“瞧你妹妹的脸让你打的,这般泼辣蛮横,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谢锦姩淡淡瞥了眼谢流萤,“看来二妹妹什么都跟祖母说了。”

不知道谢流萤是怎么煽风点火的,竟然让祖母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谢流萤怯怯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沉声道:

“你不用瞪你妹妹。”

谢锦姩的嘴角挑起一抹讽刺之意,

“祖母既说我有三错,那孙女可就要掰扯掰扯,这‘不敬长辈’我不认,长辈也要有长辈的样子,父亲刚走,大伯娘就逼我母亲过继衍哥儿,她就这般等不及要图谋二房的家业?这样的长辈,我凭何敬她?!”

谢锦姩的眼神锋利,刘惠兰冷不丁地被注视,心虚地直嚷嚷:

“谁…谁图谋二房家业了?你这丫头,我说你今天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我可没想那么多!”

谢锦姩不理会她的话,继续说:

“至于第二,我作为二房嫡长女,家里要过继个弟弟的事儿,我当然有权说话。”

“还有第三......”

谢锦姩走到谢流萤的面前,柔声细语问:

“姐姐从小到大是最疼你的,情急之下才打你一巴掌,妹妹这是要跟姐姐记仇了吗?”

谢流萤下意识摇头,“不......我怎么会跟自己的亲姐姐记仇。”

谢锦姩的眸子深邃许多,意味不明道:

“好妹妹。”

谢流萤勉强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为什么,谢锦姩那凝视的眼神让她感到不安。

听到谢锦姩犟嘴,老夫人失望道:

“你以前是最懂事的,怎么越长大性子越刁了?什么叫图谋二房的家业?你没有弟弟,定然是要从大房过继个的,难道你想让你父亲这一脉绝后吗?

至于你大伯娘,她操之过急,确实是有错,但是你也不该在灵堂上揭长辈的短,岂不是让外人瞧笑话?”

闻言,慕容氏瞬间火冒三丈,

“婆母,姩姐儿从来都是最懂事孝顺的!她一个刚失去父亲的孩子,即使言行不当了些,也是伤心过度的缘故。在这节骨眼儿上,婆母难道还要苛责一个孩子吗?”

老夫人顿时语塞,是啊,姩姐儿刚刚没了父亲。

她无奈叹息,声音弱了许多,

“......那也该谨言慎行,今日就算了,以后可要注意。”

听到这话,谢流萤不免烦躁起来,这就完了?

之前这老太婆明明气得要罚谢锦姩跪祠堂的,年纪老就是耳朵软,真没用。

慕容氏攥紧了帕子,锦姩说得果然没错,官人一走,二房只剩下女眷,就成了外人,老夫人的心会越来越偏向她大儿子,她一定会逼自己过继衍哥儿的。

慕容氏深呼吸一口气,说:

“既然今天都把话说开了,我也表明个态度,二房是会过继孩子,但是绝对不会过继大房的!”

慕容氏这话说得斩金截铁,老夫人先是惊讶一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又在闹什么?不过继大房的,难道过继那些亲戚旁支的?

你以为他们是真帮你说话,他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屋里屋外,谁是一家人,谁是外人,你分不清吗?”

“儿媳自然分得清,如果婆母不想让我过继那些亲戚旁支的,那我就从娘家侄子里头选一个,那都是我的至亲,是一家人。”慕容氏冷声道。

“你......你在说什么傻话?”

老夫人气得倒仰,她这个二儿媳一向恭顺,今日怎么敢说这大逆不道的话?

真要是过继慕容家的人,她还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真是天大的笑话!

刘惠兰傻眼了,她本以为有婆母这个老祖宗坐镇,即使慕容氏心里还有气,也该答应过继衍哥儿的事,

怎么成这样了?




谢锦姩的面色不改,“风水先生马上到,你先去水榭阁等他吧。”

谢胜愣了一瞬,这才明白过来,这哪是要见什么风水先生?

堂姐刚才定是看见了。

谢胜的眼眶忽地热了,他本来觉得没什么,毕竟从小到大挨过的骂不少,可被人这么一关心,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委屈了起来。

真没出息!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

......

水榭阁内,慕容氏早就让人备好了饭菜、热水、干净的换洗衣裳,还有崭新的被褥。

一切准备好之后,她翘首以盼,根本就坐不下来,

慕容氏身旁的李妈妈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她把下人们都指派出去了。

谢锦姩用风水先生当借口把谢胜叫来,谢胜是谢家长孙,关于风水宝地的商议要他出面发话,所以是情理之中。

风水先生还没来,让他先在水榭阁这边等等,也属正常,即使让大房的人知道了,也挑不出什么来。

而且这风水先生是慕容家派来的,是自己人,也确实马上就到了。

谢锦姩带谢胜进了水榭阁就关上了门,

“先吃些热汤食填填肚子,屋里有热水,洗了再睡,好好睡一觉之后,再和风水先生商量也不迟。”

谢胜看着满桌的丰盛饭菜,这才感觉到腹内空空,他两天没吃饭了。

谢胜狼吞虎咽着,又想起青竹轩内是没有人给他准备饭菜的,更别提热水、被褥了,

院里的下人都拜高踩低,母亲不疼他,下人也给他脸色瞧。

他每次回来只有酸臭发硬的被褥,都需要自己晒。

他不是没奢求过有一天母亲也疼他一次,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是锦姩堂姐带给他的。

谢胜想到这些,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困得狠了,洗完澡后,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沾上枕头就沉睡过去。

等谢胜进了内室睡觉后,慕容氏才红着眼睛从屏风后面出来,谢胜刚才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在看着呢。

慕容氏憋了满肚子的话要说。

“嘘......”

谢锦姩冲她摇摇头,将她带到外面偏房。

还没坐下,慕容氏着急说:“锦姩,为什么不能把真相告诉胜哥儿?不告诉就算了,你刚才还不让我出去,还有,胜哥儿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我知道母亲爱子心切,已经迫不及待想和弟弟相认,母亲先冷静冷静。”

谢锦姩轻声细语地安抚母亲的情绪,她瞒了谢胜挨打的事,否则母亲更不能镇定,

“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胜哥儿过继回二房,其他的都是小事,这才是最紧要的大事。母亲急于相认也正常,多数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和母亲一样,可是我们不得不谨慎!

母亲昨日的表现就很好,但是胜哥儿年纪小,咱们藏得住事,他藏得住吗?万一他不小心表现出来,露了馅,母亲可有想过后果如何?”

慕容氏逐渐平复下来,抿着唇思索半天。

见状,谢锦姩知道母亲是听劝的,于是直接点明其中厉害,

“他们咬死不会承认,即使母亲朝舅舅求助,慕容家是能说上两句话没错,可是事情过去太久了,谁能证明胜哥儿就是母亲的骨肉呢?

我们没有证据,舅舅也帮不了我们,到时候再让胜哥儿回来更是难如登天,谢流萤心思重,谁又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等胜哥儿回到二房,有的是母子团聚的时候,母亲不必急于一时。”

闻言,慕容氏蹙着眉头,这才恍然明白,她紧紧握住谢锦姩的手,潜移默化间已经把谢锦姩当做主心骨了。

“亏得我儿稳重,是,现在不该着急,来日方长。你不让我认,我就不认,等胜哥儿到了二房,我再认,成吗?”

谢锦姩点头,轻轻拍了拍慕容氏的手以作安抚,

“我知道母亲是不舍得胜哥儿在大房那吃苦,等丧事一过,他就回书院了,且忍个几天,更何况有咱们私下照应着呢。”

慕容氏应得快,“好,娘都听你的,昨日你让我态度强硬些,表现出就是不喜欢谢衍,也不要谢胜,我看你祖母生气了,这样她就能让咱们过继胜哥儿?”

谢锦姩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会的,因为祖母绝对不会眼看着母亲过继慕容家的孩子,而且谢家的那些亲戚也都盯着呢,祖母更不会让他们占便宜,你不要谢衍,她自然就会把谢胜推过来,非逼着你过继不可。”

慕容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

“那你祖母知不知道......”

谢锦姩沉默片刻,虽然事实残忍,但是母亲必须知道真相,

“祖母应当也是知道的,换子这样的大事,凭大伯娘如何能做得滴水不漏?”

慕容氏的瞳孔骤缩,随即猩红着双眼,咬牙切齿道:

“该死的老虔婆!”

“这些年我掌家,什么好的香的都往善和堂送,她喝的药都是我托娘家嫂子问御医开的方子,多金贵的药材都舍得用,满京城谁不说我是个孝顺的儿媳,她就这么糟践我!!”

两行热泪涌出来,慕容氏边骂边哭,

“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胜哥儿在大房受冷待而无动于衷,她怎么能啊......”

慕容氏哭了许久,哭到已经没泪可流,她的眼中闪烁着恨意,

“锦姩,我们不能让他们好过......”

谢锦姩的眸子暗了又暗,“当然。”

......

今日还有的忙,慕容氏先去歇着养养精神,谢锦姩没睡,她还有事情做。

谢锦姩捡了几样谢胜吃剩的饭菜,让春桃放进食盒,拎着去找大伯。

昨天来了不少帮忙的亲戚,需要大伯去陪客,他为了彰显长兄风范,也是交际了一晚上没闲着。

“大侄女,你怎么来了?”谢昌惊讶道。

谢昌身量高大,瘸的是右腿,他的长相很独特,憨厚中藏着精明,因为常年皱着眉头,所以眉间纹很深。

那皱起的眉头中藏着不得志的郁气,和几分暴戾之气。

谢昌对外是忠厚老实的形象,除了爱喝两口没什么问题,但是家里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太好,和大伯娘多有口角。

谢昌是个酒瘾子,所以谢锦姩除了带饭菜,还带了一盅热酒。

谢锦姩行了礼,温声道:

“这几日大伯操持我父亲的丧事实在辛苦,侄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心备些饭菜,大伯用些吧。”

当着外人的面被夸,谢昌觉得脸上很有面子,

“大侄女真懂事,你父亲的事就是我的事,哪能不用心?以后大伯会会把你当自家闺女一样疼,放心!”

此时亲戚们已经用完早膳,但是谢昌忙着张罗还什么都没吃呢,被这么一提醒,他确实觉得有些饿了。

谢锦姩将饭菜摆在旁边的耳房,

“大伯您还不知道吧?”




谢昌见了饭菜双眼冒光,“这么丰盛啊,还有酒?这酒就不喝了吧,今天还有事呢。”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眼神一直在酒上,他光忙着丧事,已经几天没喝一口了,酒瘾上来挡不住,现在看到酒就馋。

谢锦姩帮他摆上碗筷,又斟满了一碗热酒,

“大伯辛苦,当然得吃点好的,清早寒凉,喝一壶热酒身上舒坦,少喝两口没事的。

侄女本以为大伯娘会给大伯备好饭菜呢,来的时候还怕这饭菜备多了,可巧,大伯还没用饭,快趁热吃吧。”

一提到刘惠兰,大伯的脸色瞬间耷拉下来,他还没时间去找刘惠兰算账呢。

“姩姐儿刚才有话想说?”

谢锦姩眼珠子一转,道:

“昨天我母亲跟大伯娘起了几句龃龉,生气的时候说了几句气话,但是母亲回去就后悔了,不该话赶话的,把说那么难听。

一想大伯您是一家之主,咱们谢家以后还全仰仗着您做主呢,所以想请大伯给大伯娘递个软话,毕竟是妯娌,咱们一家子以后还得过下去不是?”

谢昌被哄得飘飘然,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那当然,都是一家人。我是听说吵了几句嘴,是为着过继的事?”

谢锦姩又给他倒满一碗,叹气道:

“就是为着过继的事。”

“这几天大伯娘一直劝说我母亲过继衍哥儿,母亲因父亲过世伤心得很,哪有心思想别的?就是因为这才生的气。

我母亲一气之下说瞧不上衍哥儿,这话是当着祖母的面说出去的,祖母也气得不轻,眼见着吵起来了,侄女这才让春桃去告知您一声。”

谢昌的脸色不太好看,光闷头喝酒,事情大概他昨天已经听春桃说了。

谢锦姩很有眼色,谢昌刚喝完,她就给满上。

谢锦姩和春桃对视一眼,又说:

“这一晚上过去,我母亲觉得说话冲了,衍哥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实不应该这么说,但是她又拉不下脸来,才请大伯递个软话。”

谢昌顿时骂了句,

“那个蠢婆娘,比你母亲差远了,整日的胡言乱语!该她赔罪才是,侄女你放心,我回头就让她向你母亲赔罪去。”

“什么赔不赔罪,侄女还怕大伯娘记恨呢,有大伯这话,侄女就放心了。”谢锦姩柔声道。

谢昌哼了一声,“记恨?她还有脸?”

说起刘惠兰那婆娘,谢昌是一万个嫌弃,二弟娶的媳妇出身好模样美,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而他娶的媳妇大字不识一个,就是个粗俗妇人,整日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地嚼舌根!

谢锦姩顿了顿,又道:

“我就说大伯最通情达理,等我母亲过继儿子的时候,还得大伯到场呢。”

谢昌松了口气,虽说吵了几句嘴,但是看来二房还是会过继衍哥儿,

“我当然是要到场的,你母亲不嫌弃衍哥儿,是衍哥儿的福气。”

谢锦姩面露惊讶,解释道:

“大伯误会了,不是衍哥儿,是我舅舅的弟弟。”

谢昌满脸震惊,手上的筷子都掉了,

“什么?!这不行不行,怎么能过继伯爵府的人,也不是一个姓啊,咱们谢家的事跟慕容家无关。”

“等过继来了,不就是一个姓了?”

谢锦姩依旧是轻言细语的,

“这事昨天晚上母亲就说了,大伯娘和祖母都是知道的,我还以为大伯已经知情了,怎么,大伯不知道吗?”

谢昌的脸色沉了下来,大伯娘当然不敢告诉他,祖母也还没来得及说呢。

他把碗一推,也没心情吃饭了,

“你母亲这是决定了?”他还不死心。

谢锦姩轻轻点了点头,“今天伯爵府就来人了,母亲会趁此机会跟几个舅舅提一嘴,具体要哪个孩子,后面再商量。”

谢昌面含怒气,暗骂了句:

“臭婆娘!”

他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句话都没留。

“哎......大伯可别想多了,此事与大伯娘无关......”

谢锦姩假意劝了句,话还没说完谢昌就已经没了身影。

谢锦姩看着大伯怒气冲冲的背影,她施施然坐下,给自己倒杯普洱茶喝了。

有海碗大的酒缸子一碗接一碗地灌,旁边的酒盅已经见了底。

春桃看看谢昌离去的方向,又看看谢锦姩,内心十分忐忑,

“姑娘,这能行吗?”

谢锦姩轻轻晃着茶杯,朱唇轻启:

“昨个儿我让你跟他说大伯娘惹我母亲生气了,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他又知道了我母亲想过继舅舅家的孩子,哪还忍得住?他肯定会去找大伯娘算账的。

大伯一向不喜大伯娘,她又闯了那么大的祸,大伯岂能饶了她?刚才又喝了酒容易冲动,瞧好吧,大房有好戏看了。”

“那岂不是会打起来?”春桃的眼睛亮亮的,恨不得想去瞧瞧。

谢锦姩想起清早那一幕,冷声道:

“她应得的。”

大伯娘是个碎嘴子,急了什么话都敢往外吣,大伯在口舌上挣不过她,就会扬起拳头。

谢锦姩看向春桃,“我记得你有个远房表妹在大房那边做粗使丫头,你和她关系如何?”

“姑娘是说三妮?奴婢和三妮关系不错的,小时候经常走动。”春桃说。

谢锦姩微一颔首,良久才吐出两个字,

“甚好。”

......

大房,蘅芜苑。

刘惠兰睡得沉沉的,正打着响鼾呢,突然被人粗鲁地从床上拽下来。

“臭婆娘,你还有脸睡!”

刘惠兰一睁开眼,只见满身酒气的谢昌恶狠狠地瞪着她。

“干什么?你发什么酒疯!”刘惠兰生气地喊。

“老子问你,弟妹是不是要过继她娘家侄子了?”

刘惠兰愣了愣,眼神有些闪躲,

“她非去娘家过继,我好说歹说都没劝成,她就是瞧不起咱,官人,你快想想法子,咱们得把衍哥儿塞进二房呀。”

谢昌眼神一厉,

“弟妹的性子一向和善,要不是你把她惹恼了,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娘家过继孩子?还不说实话是吧!”

一听这话,刘惠兰轱辘坐起来,阴阳怪气道:

“她和善?你是没瞧见她昨天是怎么指着鼻子骂我的!哼,她和善,她哪都好,娘家也好,长得也俊,你怎么不娶她去?你娶我干甚?”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整日就知道胡吣!”谢昌说。

刘惠兰的心里泛着酸水,怎么都不是滋味儿,她忍不住抱怨道:

“我嫁进谢家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见你夸我一句?一口一个弟妹的,叫的怪亲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八百年惦记着慕容云湘呢吧?可是人家瞧不上你!”

她两手一摊,“现在好了,你弟死了,老二家的空房寂寞,你这个当大伯的岂不是有机会了?哎呦呦,别哪天晚上爬墙被狗咬了腚!”

谢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目光森然。

见状,刘惠兰心里打怵,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谢昌忍无可忍,上去抓住她的衣领,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

“我让你胡说八道!”

“啊!你敢打我?你为了慕容云湘打我?”

屋子里乱成一团,桌椅板凳、瓷器茶具有什么砸什么,吵嚷声中夹杂着摔打声,乒里乓啷的。

院子外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一声都不敢吭,这样鸡飞狗跳的场景不是头一回了。

刘惠兰身边的朱妈妈急得直拍大腿,她和刘惠兰虽然是主仆,但却是一个村里长起来的发小,二人还有远亲关系。

朱妈妈悄悄跑出去,直奔善和堂。

“不得了啊!要出人命啦!”




“什么事啊?”慕容氏问。

“城东姓牛的那家,去年刚给老五娶儿媳妇的那个,娶了内阁中书李家的嫡女,咱们还一道去吃了酒席,二嫂子还记得不?”

魏氏说起八卦来,眼睛里直冒光。

慕容氏想了想,“想起来了,那小夫妻俩郎才女貌的,听说怀有孕了,感情极好。”

魏氏一甩帕子,说得绘声绘色的,

“感情好什么呀!那个牛五是个断袖!李家姑娘受了刺激,请了多少大夫去都没保住腹中胎儿,都快五个月了,啧啧......

这李家姑娘刚落了胎,她婆母竟责怪她没用留不住孩子,这下李家不干了,也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干脆把这件丑事宣扬出来,还闹上了公堂,打官司要和离呢!”

慕容氏用帕子捂着嘴,

“天爷啊,断袖怎么还娶妻呢?”

“嗐,传宗接代呗,男人有几个好东西。这还不止呢!你知道那翰林院邱家的......”

魏氏一说起这些东家长李家短的事,那可就来劲了。

她们在蔷薇庭闲聊着,谢锦姩带着谢皓星去外头玩了。

他们正在园子里玩秋千,刘惠兰就带着几个下人风风火火地杀来了。

春柳在后头悄悄地跟着。

当见到谢锦姩身侧有个男童的时候,刘惠兰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那眼神恨不得能把人生吞入腹。

谢皓星吓得往谢锦姩的身后躲了躲。

谢锦姩施施然行礼,

“给大伯娘请安,大伯娘今日怎么有雅兴来园子里散心?”

园子是从北院到南院的必经之路,而二房位于谢宅南院,刘惠兰从北院来,自然是要经过园子的。

朱妈妈捅了一下刘惠兰,悄悄用眼神提醒她,刘惠兰反应过来,这才堪堪收敛住表情,扯出一个颇为难看的笑容,

“我想去瞧瞧你母亲的病好些了没,姩姐儿,这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这是三堂叔家的星哥儿,星哥儿,来,见过大娘。”

刘惠兰瞪大眼睛,竟是魏氏那个贱货家的,怪不得觉得眼熟。守灵那日魏氏那贱货说的话有多难听,她可都记着仇呢。

魏氏她居然还敢上门,慕容氏这段日子不是谁都不见吗,怎么又见了魏氏?

刘惠兰感到心神不宁。

谢锦姩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正巧碰上大伯娘了,那咱们一块去蔷薇庭吧,堂婶婶也在呢。”

刘惠兰跟了上去。

“你母亲不是还病着,怎么见了那魏氏?她是有心要挑过继的孩子了?可她不是说要从娘家过继吗,见魏氏干甚?”

刘惠兰忍不住打探。

谢锦姩红唇轻启,

“大伯娘这一连串的问题,侄女都不知道要答哪个好了。”

刘惠兰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讪笑了两声。

谢锦姩悠悠道:“母亲的病已然大好,总不好一直拒客,可巧堂婶婶就来了,还带了星哥儿,

星哥儿是极聪慧的,才六岁的年纪,就会背《三字经》呢,竟一个字都不错,母亲喜欢得紧。”

谢皓星腼腆地笑了笑,而刘惠兰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背个书有什么了不起的?书呆子一个!

刘惠兰立马开始夸谢衍,语气里满满的骄傲,

“衍哥儿也聪慧!什么书看一遍都记得,夫子都说了,衍哥儿是聪明,但就是太爱玩了,机灵的孩子都调皮,日后定是大器晚成,不像有些呆板的书呆子。”

说完,刘惠兰狠狠瞪了一眼谢皓星。

谢皓星年纪小,听不懂其深意,但谢锦姩是听得明白。

谢锦姩心中嗤笑,对于在书院里排名倒数的蠢材,夫子也只能说聪明但爱玩,这只是客套话而已,刘惠兰竟还当真了。

总不能直说你家孩子又蠢又笨吧?

见谢锦姩不搭话,刘惠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自觉没趣也就不说了。

很快就到了蔷薇庭,谢锦姩和刘惠兰到的时候,屋里的人正聊地兴起呢。

刘惠兰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儿,她迈着大步子进去,人未至大嗓门先到了,

“弟妹的身体好些了没?嫂子我可担心死了,弟妹病了多久,我就愁了多久,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慕容氏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淡声道:“好多了。”

见慕容氏这平淡的反应,刘惠兰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要不是为了衍哥儿的前程,她才不会在这卑躬屈膝地捧慕容氏的臭脚!

不就是吵了几句嘴,自己早就翻篇了,偏这贱蹄子记仇,在外人面前也不给她留面子。

魏氏眼眸转动,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一甩帕子,

“大嫂子的消息真是灵通,可不巧,我这也要走了,不能跟大嫂子说说话了。

家里长辈关心二嫂子的身子,这才让我来送些补身的药材,现在药材送到了,我也不便再叨扰。”

魏氏站起身,这就告辞要离开。

刘惠兰都来了,她再待下去也是无趣,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更何况,她是带星哥儿来慕容氏这露脸的,不是来跟刘惠兰吵架的,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哪能回回跟这乡下来的泼妇吵嘴?

“妹子慢走,李妈妈,快帮我送送。”慕容氏客套道。

刘惠兰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着魏氏离开的背影还翻了个白眼,等人走后,刘惠兰没好气道:

“那人可没什么好心肠,上回就挑拨咱们妯娌间的感情,弟妹可别被她骗了。”

慕容氏端起茶盏抿了口,道:

“她是来探望我的,还送了这些个药材,我不能拂她的情。”

刘惠兰陡然提高嗓音,

“她那是不怀好意,拿的什么破烂东西,就来咱家里显眼,呸!”

谢锦姩和慕容氏交换眼神,刘惠兰果真沉不住气,这才来了个魏氏,她就急成这样,若是伯爵府的人来了,她的反应岂不是更大?

“堂婶来送药材是一片好心,大伯娘关心我母亲的心更盛,定是备了更好的药材吧?”

谢锦姩的语调平缓,可说出的话却藏着锋利。

刘惠兰的脸色一僵,她来的匆忙,哪来得及准备东西,更何况,二房有的是钱,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哪需要用上她的?

“呃......”

刘惠兰讪笑了声,她现在可不敢呛声回去,只能好言好语地转移话题,

“这葬礼也过去一段时间了,弟妹还生气吗?婆母和你大哥都骂过我了,我这个人就是嘴欠,这不,我一听说你好了,马上就来跟你赔罪了。”

这段时间以来,谢昌多次指着她的鼻子骂,让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讨好慕容氏,这样衍哥儿才能继承家业。

刘惠兰只能劝自己隐忍,心中更恨慕容氏几分,等二房的家业都到了手,看她怎么一雪前耻!

慕容氏放下茶盏,

“嫂子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一家子,我早忘了。”

刘惠兰大喜过望,“真的?那可太好了!我就说弟妹不是小气的人,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哪是那外头的人能比的?”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问:

“那......弟妹那天说得都是气话吧?就是不过继大房孩子的那些话。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心焦,只想问弟妹一个准话。”

闻言,慕容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认真道:

“嫂子,我既不生气,那说的自然也不是气话,都是真心话。”

刘惠兰的表情立马就垮了,

“啥?你......你来真的?真要从伯爵府过继啊?”




“儿媳已经知错了,婆母快想想法子吧!您尽可以拿出婆母的款来,要求弟妹照您说得做,她要是敢忤逆婆母的命令,外面人肯定会戳她脊梁骨的,她不敢!”刘惠兰哀求道。

老夫人摇头叹息,

“慕容家比咱家的门第高,你公爹又走得早,如果是伯爵府那边做主,我一个糟老婆子又如何挡得住?”

闻言,刘惠兰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差点忘了,慕容家是恭定伯爵府,乃高门世家。

慕容氏是庶女下嫁,不是小门户的女儿,能任由婆家拿捏。

刘惠兰跌坐在地上,心中怨恨极了,有娘家撑腰就了不起吗?凭什么就能胳膊肘往外拐?

不,她还不能倒下,她得为衍哥儿谋划!

老夫人瞧她的眼神隐隐带着厌烦之色,

“不怪云湘瞧不上衍哥儿,衍哥儿也着实不像话了些,九岁的年纪连三字经都背不出几句,就知道疯玩。惯子如杀子,这道理你也不懂?”

她又想起刚才谢锦姩说的话,对衍哥儿有些失望,死的也是她的儿子,她怎么能不痛心?

可衍哥儿在灵堂上居然还有心思打盹,但凡刘惠兰好好教养孩子,衍哥儿都不会这么做。

老夫人越想越后悔,当初怎么就娶了刘惠兰进门?真是娶妻不贤毁三代......

刘惠兰委屈得想哭,“衍哥儿还小,他根本坐不住,儿媳还能把他绑在学堂吗?”

闻言,老夫人就知道自己是在鸡同鸭讲,摆手道:

“罢了,你听不懂,我不与你扯这些。既然云湘不要衍哥儿,那就只能劝她过继胜哥儿,胜哥儿聪明好学,也算上进,她在你名下,喊你一声母亲,即使他去二房,日后也会孝顺你的。”

刘惠兰猛地抬头,“那不行啊婆母!谢胜他......他的身世万一露了馅,后果不堪设想......”

她越说声音越小。

老夫人一拍桌子,声音不容拒绝:

“你既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当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衍哥儿也好,胜哥儿也罢,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慕容家的人进族谱!”

刘惠兰吓得一激灵,脸上全是泪痕,她刚要说话,老夫人就不耐烦地撵人了,

“出去!”

刘惠兰十分不甘,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善和堂。

她的双眼迸发出怨毒之色,身体因为太过愤怒而微微发抖。

衍哥儿都享不了的福,那个该死的贱种也配??二房的家业只能是衍哥儿的。

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衍哥儿塞进二房!

......

隔日。

一夜过去了,天色渐亮,五月的早晨还是冷的,一呼一吸之间就灌了满肺的冷气,让人直打寒颤。

谢胜来的匆忙,身上只有一件皱巴巴的单衣,但好在昨夜谢锦姩早就给他披上了夹棉的厚披风,这一夜倒是没冻着。

谢锦姩见谢胜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有两天两夜没睡了,已经是疲乏至极,

“天亮了,胜哥儿就别在这守着了,去用些热食,母亲在水榭阁给你备了小憩的地方,你去歇歇。”

水榭阁归属二房,是个不错的院子。

“多谢堂姐,我还是回去吧。”谢胜婉拒了。

谢锦姩也不再劝,“好,路上慢着点。”

谢胜告别谢锦姩,独自回大房那边,谢锦姩眼睁睁地看着那单薄的身躯渐行渐远。

谢胜住的地方是青竹轩,一个偏僻窄小的院子,只有一间屋。母亲说这宅子是二房置办的,大房不能挑,叫他懂事一些。

他很懂事,住了许多年。

“母亲?母亲安好。”

谢胜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刘惠兰。

刘惠兰刚陪谢衍用过早膳,一出来看到谢胜,气得直咬牙,她正满肚子火没处发呢。

刘惠兰抬手便是一巴掌,满脸憎恶道:

“你个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谁让你回来的!要你去二房那献殷勤?又是哭又是磕头,你演给谁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想把你弟弟比下去,让二房收养你吗?你也不照照镜子,人家压根就瞧不上你!”

刘惠兰越说越气,她上去揪着谢胜的耳朵,声音尖锐地质问:

“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离大房远点远点,你聋了是吧?长着耳朵是摆设吗!”

这是在路上,偶尔有洒扫的下人走过,下人们都低着头疾步匆匆,不敢去触这霉头。

谢胜只是低着头,任由刘惠兰怎么撕扯他的耳朵,他也不反抗一下,

“儿子知错。”

刘惠兰怒哼一声,“你不是跟二房关系好吗?你去让她们过继你弟弟,要是二房不要衍哥儿,你给我等着!”

她发了一通火,心里舒坦多了。

临走时,刘惠兰又恶狠狠地瞪了谢胜一眼,转身扬长离去。

谢胜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

谢锦姩匆匆赶来,满脸的歉疚,她说:

“胜哥儿,风水先生这就要到了,你是家中长子长侄,又是书生,需要你去和风水先生商量事宜呢,还得麻烦你一会儿。”

谢胜慌忙侧过身去,用袖子抹了把脸,“没......没事。”

谢锦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没事就好,快走吧,这下葬的时间和坟地的选址都是不可马虎的,差一毫一厘都影响子孙后代的运势。”

谢锦姩走得快,谢胜跑了两步才跟上。

谢胜看着谢锦姩握着他的那只手,她握得很用力很用力,甚至让他感到有点疼,

可是莫名让人心安,仿佛这股子力量渗入他的体内,让他没有那么的孤单和无助了。

谢锦姩的面上不显,但是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怒意,她刚才全都看见了,可是却不能出面维护谢胜。

刘惠兰不足为惧,但谢流萤非常敏锐,一旦让她发觉出一点蛛丝马迹,必定前功尽弃!

所以谢锦姩必须沉住气,忍这一时,等将胜哥儿过继了来,她也就能真施展开手脚了。

等到人多的地方,谢锦姩松开了手,谢胜悬着手,片刻后放了下去,他的手腕热热的。

“堂姐,不是要见风水先生吗?我们这是要去哪?”

谢胜终于发现路线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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