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地牢因为得罪了长公主,我下了牢狱。
本以为来救我的是被我精心指导的太子。
没想到却是那个因我而赶出圣今的大皇子。
他身上血味浓厚,不经意地踢了我一脚,[太傅遭此大罪,你的好弟子呢?]1、潮湿昏暗的牢狱,难得传来声响。
我整理了一下衣袍,等待着下一次的审判。
打斗声在不远处响起,我侧着耳,努力的辨别,妄图得到点信息。
地牢常年不见光,长公主的附庸连烛火都不愿点。
预想中的亮光并没有出现,倒是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我的面前应该是蹲着一个人,但我不确定是谁。
轻笑声响起,那人踢了我一脚。
“太傅遭受如此大罪,你的好弟子呢?”
来的居然是萧轶,那个被我逼走的大皇子。
他的嗓音比五年前更加醇厚,大概是时间将他的稚气磨灭了不少。
唯一不变的,只剩下爱阴阳怪气的性子。
摸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寻着声,毫不客气地回击。
“我的好弟子,不就在眼前?”
在黑暗中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萧轶的身影。
一时没忍住地小声抱怨,“怎么个个都不愿点灯。”
前面的人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我蒙头撞上。
萧轶带我出了地牢,我们二人隔着桌子,面面相觊。
哦,我忘了,相觊不了了,因为我已经瞎了。
对于我瞎了这件事,我很淡定地接受。
但萧轶却不冷静,甚至称的上有些生气。
我的眼睛看不到,其他感知倒是灵敏了不少。
萧轶听到医师的话,浑身散发着冷气。
一个不知名的碎片划过我的手,有些疼。
萧轶冷哼一声,抓着我的手,不让动。
“就该让我来做这个太子。”
人在屋檐下,我还是个瞎子,只能赔笑着,连师傅的架子都丢了大半。
萧轶好似对做太子很有执念,多年未见,提到最多的词就是太子。
屋内只剩下我和萧轶,医师不知是何时走的。
萧轶起身了,像是要离开。
“萧青尘比你更适合做太子。”
在萧轶快要关上门的前一刻,我将心里的话,再一次地说了出来。
下一瞬,我的脖颈被人钳住,呼吸都有些不顺。
我倒是不害怕,连半点的挣扎都无。
萧轶毫不顾念我们之间的师徒之间,半点都不打算松手。
耳边开始出现嗡嗡声,我想,我的脸色大概率是不好看的。
他终是松了手。
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我只能倚着桌,大口的喘着气。
萧轶比萧青尘大上几岁,当年柔妃被人陷害,只能先行将萧轶送出皇宫。
等萧轶从外面回来时,已经是不粘人的年纪,加上柔妃生下萧青尘后,一举成为宫中最受宠的妃子。
她一度认为萧青尘是上天送予她的礼物。
萧轶自小懂事,不哭不闹。
可不哭的孩子没糖吃,柔妃难免偏心。
在宫中内斗中,萧轶和萧青尘一同被抓。
好不容易救回来,身受重伤的萧轶无人关心。
完好无缺的萧青尘却备受关注。
萧轶不适合做太子,我并未胡说。
我十八岁就做了他们的太傅,萧轶是生来的将领,他嗜血冷酷,是只鹰。
萧青尘温和有原则,对事不对人,帝王之道,宛如天生。
所以皇帝问我时,我毫不犹豫选了萧青尘。
萧轶被流放至岭南,这些年凭武力,拿下不少功勋。
战胜的报文从岭南跨越千里,传入圣今,引得皇帝笑颜逐开。
凡是他参与的战,十有九胜,民间的声望快高过皇帝。
没有一个人帝王愿意被人压一头,即便是自己的儿子。
岭南被淹捷报一次次被压在公文下,请求支援的密保被一次次忽视。
岭南百姓军队死伤无数,夺回的失地又被百越占领。
后来,萧轶被罚,无召不得入今。
我不知萧轶是怎么回来的,又是从何得知我的位置。
是我漏算了,没曾想只是多次拒绝长公主的求爱,就能落入这种境地。
手中的茶水由温转冷,我依旧是一口没喝。
指尖沾着茶水,依着记忆,在桌上描摹。
最后还是用手抹掉,世间纷纷扰扰,哪有事事能如我所料。
萧轶一连几天不曾出现,医师来的到很准时。
尝试过同他对话,结果问啥都不接。
我现在完全处于一个睁眼瞎的状态,哦,我老是忘记,这会我确实瞎。
坐吃等死,不是我的风格。
山不来寻我,我便去寻山。
我身上的药不多,再拖下去,整个太傅府都要同我陪葬。
也不知这个地方是何处,一路上我摸着墙走,竟遇不到一个人。
这些日子也算是习惯了做瞎子,比之前从容很多。
有脚步声,我停了下来,仔细听。
感觉很熟悉,试探地张了嘴,喊了一句。
“萧轶?”
隔着墙,那头的脚步声停了一下。
衣物摩擦声响起,连带着破风声。
下一刻,人出现在我的眼前。
伸了伸手,只摸到冰冷的盔甲。
手腕被人抓住,萧轶开了口。
“太傅,在此处作甚?”
这不是明知顾问?
我不理解。
“我该归家了,阿祖还在家中等我。”
边说边将自己的手抽回。
“我早就登门向老太傅说过。”
我半信半疑,萧轶最讨厌我的阿祖了,见到他都要绕道走,怎会上门。
许是在坑骗我。
“我许久未点卯,会扣俸禄。”
我又搬出了一个主意。
“朝中现在长公主掌权,太傅不知?”
他反问道。
我落入地牢,还是长公主的手笔。
上朝点卯,同自投罗网无差别。
毕竟,我只是一个手无实权的太傅。
大概是我的失落过分明显,萧轶开了口。
“扣的俸禄,我补给你。”
我下意识地开口,“你有钱吗?”
“太傅这是瞧不起岭南?”
从萧轶的语气中,我仿佛看到他嚣张的嘴脸。
倒也不是我瞧不起他,确实年少时的经历,让我习惯性的开口。
接手阿祖的官职时,我只比萧轶大两岁。
他是年纪最大,学业最差的。
年轻人,我有的是法子激。
一来二去,到是心心相依,我无父无母,他有父有母却同无。
萧轶身上没什么钱,却总爱锻造铁器。
本来钱就不多,还大部分花在了这种地方。
堂堂一个皇子,却总是囊中羞涩,我没少接济他。
隔日,萧轶派人送了许多钱,好几担。
偏偏不告诉我多少,只能让我自己去数。
这大概就是世人常言的,痛并快乐着。
3、好不容易适应了地方,萧轶又带着人将我转移。
这次大抵到了城里,隔着院墙,我甚至能听到隔壁大娘们的八卦声。
钱已被我数完,日日放在床下。
虽有些硌人,但日日美梦,睡得比以往常安稳多了。
实在无聊,我端着凳子摸索着到了墙下,晒着太阳,听大娘们聊天。
他们讲得并不是官话,到有些像书中描述的吴侬软语。
许多词,我听不懂,但也挡不住我的兴奋。
萧轶整个院子里,全是哑巴,没人同我说一句话。
听多了,我也能猜到对面在讲什么。
有会,大娘们讲的太快,我实在没忍住开了口。
把对面的人吓一跳,好在大娘见多识广,很快我就和她们打成一片。
我给自己编造的身份是被世俗拆散的一对男女,路上出了意外,我瞎了眼。
自从瞎眼后,我的情郎,日日早出晚归,恩爱不复当年。
偌大个院子只有我一人,连个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大娘们对我,很是心疼,一个劲地开导我。
她们也是可怜,近来南萧朝廷不作为,水患肆虐,全家只能靠她们在这大户人家做工,才得以生存。
同她们聊天,我一向用自己本音,她们深信不疑。
偶尔会隔着院墙,丢来零嘴。
一些很普通的吃食,倒也新鲜。
和往常一样,我同她们诉苦,男人日日不归家,恐在外面有了别人。
大娘们骂人毫不客气,污言秽语,我听得很是开心。
后方传来咳嗽声,我寻着声,总觉得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太傅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萧轶不知来了多久,听了多少话去。
被他抓包,我倒也不害怕。
世上哪有师傅会怕徒弟的道理。
顶着他的注视,我拄着棍子,一副伤心模样。
“个个这样,伤了为师的心。”
正打算自己摸索回房,左手却被人扶了一下。
“这么大的一个帽子,我可承受不住。”
萧轶没怀好意的声音从我的头顶响起。
我才注意到,这家伙长高了不少,不再我记忆中的少年。
少有的,萧轶与我一同用膳。
一股清甜的香味出现在我的鼻翼,是我爱吃的。
安静地用完膳,萧轶还是没有想要走的样子。
近来,我的裹胸紧了许多,裹久了就胸闷。
这会有些压得传不上气,“你怎么还不走?”
“怎么,不是你说的男人日日不归家?”
萧轶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有要走的样子。
这些浑话都被他听见了,在待一会,我就要喘不上气了。
深呼了几下,我转头讲起了正事。
“看看那里有什么。”
这些天的八卦,也不全是白听的。
隔壁是长公主的府邸之一,直觉告诉我,里面有东西。
一阵衣物的摩挲声,门开了,萧轶好像走了。
我静坐着,胸前的疼痛持续不断,仔细地听周围的声音,确保屋内只有我。
费力地脱下外袍,解开胸前的裹布,呼吸总算是顺畅了起来。
“砰。”
我警惕披上了外袍,用自己那双空洞的眼,盯着窗外。
猫叫声响起,我松了口气。
猫发春了。
萧轶的府邸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萧青尘。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脱身的。
萧青尘发现我瞎了后,脸上一贯的笑都消失了。
“太傅姐姐,孤保证治好你的眼。”
萧青尘说到做到,孤身就想带我走。
动作快到,我根本无法拒绝。
还未走出院子,他就被迫停了下来。
数百支箭羽直指他的眉心,再往前一步,就会将他射成筛子。
萧青尘赌他们不敢,于是往前走了一步。
一支利刃破空而来,擦着他的眼角而过。
我猜,持箭的是萧轶。
毕竟除了他,没人敢对太子如此明目张胆的下手。
“你走,她留下。”
“这是孤的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