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海只捞到了夫人的手机,还有,还有被水泡透了的结婚证。”
傅斯年捏着那张照片都已被冲掉,空白的结婚证,只觉得心被狠狠剜去了一块。
他几乎目眦尽裂,疯了一样冲向海边的方向。
不,不可能……他的夫人怎么可能跳海死了?
“沅沅,沅沅,你回来!”
他脱下西装,不顾一切冲进海水里,一边冲进去一边感受着刺骨的冰冷。
陆沅一向体寒,这样冷的海水,她怎么受得住?
眼前逐渐被悔恨的泪水模糊,难怪那天,她看他的眼神那样奇怪。
原来从那时,她早就已经对自己失望了。
岸上仍有许多看热闹的人没有散去。
对他,有鄙夷,有同情,亦有愤恨的讨论。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傅斯年,陆沅真的已经不在了。
带着他们在世间深爱过的证明,从他的身边残忍地消失了。
她不会再说话,不会再笑着吃他做的牛排,笑嘻嘻地夸老公的厨艺天下第一,不会再被他旋转着抱起时,悄悄羞红脸。
更不会再有人记住只属于他们的那些瞬间了。
他一步一步走进更深的海水里,衣服尽湿,步伐也越发沉重。
“沅沅,我错了,真的错了……”傅斯年失魂落魄地倒在海水里,直到被救生员捞起。
他连续发了几天高烧,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再次清醒时,他模糊中听到沈馥雪来了。
她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得意地压低了声音。
“反正他老婆已经死了……只要能让斯年哥哥相信我的抑郁症,非他不可,到时候我就能让他心软跟我结婚。”
“公司现在资金链断了,你要尽快拿捏住他,拿到傅家的资金支持。”
“好了,我知道啦,Daddy,一会他该醒了。”
挂断电话,沈馥雪一转身,恰巧撞上傅斯年阴郁的脸。
她脸色大变,“斯,斯年哥哥,你都听见了?”
傅斯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迷恋沈馥雪了。
年少的执念,在他摘下月亮的一刹那达到了顶峰,之后则归于平淡。
他渐渐明白,他心目中的白月光也不过是个庸俗势利的女人。
其实这世上仅此一次的真心他也曾得到过。
只不过,被他亲手给弄丢了。
他和沈馥雪提出了分手,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陆沅住过的房间里。
随即而来的,是那些广告屏爆料带来的负面影响,让公司的股票大跌。
而傅斯年却不管不顾,雇了无数艘游轮远洋搜捕,像大海捞针。
只为找到他妻子的尸体。
他亲自驶到碧蓝的大海中央,突然跪在了甲板上,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沅沅,你回来——”凄厉悲恸的吼声在海上回荡。
无人回应。
随着傅斯年的声誉危机,以及这段时间不问工作的表现。
傅家董事长不肯再让他当继承人,断了他的资金来源。
他就独自驾驶游轮,带上氧气瓶和潜水服,日复一日地在这片海域寻找着。
有一天,他在海底潜水时抽筋,突然没了力气。
即将溺水之际,傅斯年被附近小岛上的一个佣人发现,救了上来。
“先生,醒醒,你没事吧?”
…我从未想过,此生还能与傅斯年见面。
更不知道,他为了找到我的尸体,已经在海上独自驾驶游轮一年。
从前我见傅斯年,如望人间月。
现在,他被出海的佣人发现时,满脸胡茬,蓬头垢面,身上臭不可闻,怎还有矜贵之姿。
见到我,他先是愣怔了许久。
在确定我的身份后,傅斯年眸中霎时噙起泪水,声音悲戚又欣喜。
“沅沅……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为了我这样的人去放弃生命?”
我淡定地笑了笑,挽上身边健硕挺拔的老公手臂。
他是我定制的完美爱人,会百分百忠诚于我。
“是啊,我不仅没死,还如你所见,过得很好。”
傅斯年看着我们牵起的手,愣住了,随即苦笑。
“沅沅,我本以为自己的承受力足够强,直到失去你的那天,我才知道什么是万念俱灰。”
“你是我唯一的软肋,从未变过,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任何人的替身。”
这些话,若论一年前,或许我还会心有疼意。
可现在,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我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去,“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我会找人送你出岛,以后你也不必来了。”
他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叫住了我。
“沅沅,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能原谅我吗?”
“我早就原谅你了。”
我打断了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傅斯年眼底微微燃起光亮,却在下一秒霎时熄灭。
我平静地对视上他的眼睛。
“傅斯年,我原谅你,这样的话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因为早就无所谓了。”
“但你想要的爱,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了。”
傅斯年惘然地呆在原地,又哭又笑。
终于,他还是失魂落魄地离开,坐上了送他回去的飞机。
就在傅斯年回去的第二天,传出了他跳楼自杀的噩耗。
傅家深以他为耻,拒绝让他的骨灰入祖坟,而是在别的地方草草下葬。
而爸爸因为常年抽烟酗酒,没有了妈妈的约束后,越发肆无忌惮,患上了肺癌,发现时已是晚期。
听到这些消息,我的内心出奇的平静。
耳畔响起呼呼的海风声,漫长的冬春季即将结束。
海岛的盛夏就要到了。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似曾相识,是我和妈妈终其一生共同的向往——那就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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