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夸赞之词,没一句是和他相符的。
他心里清楚,她是故意这般说的,她压根就不想和自己行那夫妻之事,况且,自己也……
想来,要在这里给自己留下子嗣,不过是祖母的一己之意罢了。
子嗣。
他牙关紧咬,双手也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劳烦二弟为我准备纸笔。”他声音很轻,松了松拳头。
谢岑回神,抬眼望他。
他准备说出中秋宫宴发生的事了?
白缨备好纸笔,门外的狱卒向里瞄了一眼,眼珠快速转动。
牢房里一片静谧,只有笔尖在纸上摩挲的声音。
良久,谢岑拿过纸张,看见上面的内容,心里漾起异样的波澜。
“放妻书?”
谢崇轻轻应了一声“嗯”,心头像是放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如今我身陷牢狱,她本就是无辜之人,不该被牵连,这放妻书一写,她便与我再无瓜葛,让她寻个好人家嫁了去吧。”
他的难言之隐,无法说。
他不想再害任何一个无辜的姑娘,这是第六个了。
谢岑沉默,拿着她的放妻书,眼底的情绪晦涩难明,让人怎么也读不懂。
半晌,他才平淡开口:“兄长考虑得倒是周全。”
谢崇自嘲地苦笑一声,“这第六任妻子,总该让她活下来吧。”
谢岑不语。
那“克妻”的无稽之谈,他自是不信,可事情太过离奇古怪,兄长又守口如瓶,中秋宫宴冒犯太妃之事,也绝口不提。
“兄长,若有难言之隐……”谢岑话未说完。
便被谢崇截断:“我哪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岑深深凝了他一瞬,见他如此,便不再追问,转身迈向狱外。
路过狱卒时,轻轻扫了一眼。
昭狱外,冷冷清清,只剩下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停在那儿。
她倒是走得快。
谢岑上了马车,从袖中取出那张放妻书,展开后。
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断审视上面的内容。
良久,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白缨,派人盯紧方才那个狱卒。”
他是陆掌印的眼,还是端王的眼?
—
琼华院,姜妧匆匆返回,一进屋便急切唤人准备沐浴,只想尽快洗净身上甜得发腻的香。
静和堂里,老夫人得知姜妧一回来就忙着去沐浴,忙用帕子掩嘴直笑。
许久,姜妧步入花厅,盈盈行礼。
“妧丫头,快到祖母这儿来坐。”老夫人笑意盎然。
谢岑安然坐在一侧,不紧不慢轻抿茶水,目光淡淡一扫。
换了衣裳,改了口脂,换了香料。
她平日淡雅妆容,今日见兄长却浓妆艳抹。
他垂睫,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夫人目光灼灼,将姜妧打量了个遍,非要找出点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来。
姜妧一直低垂着头,或许是刚沐浴之故,肌肤隐现微红,更添几分娇羞。
老夫人笑问:“妧丫头,今日去见崇儿,可还顺遂?”
姜妧僵了一下,抬眸看向老夫人,摇了摇头,又迅速低下头,没有回应。
老夫人拍了拍她手,叹气:“你与崇儿才见两次,不必着急,日子还长。”
“是。”姜妧垂着头,这一次躲过去了。
若时间长了,想来老夫人就不会像今日这样好说话了。
谢岑放下茶盏,放妻书的存在,让他心里压下去的燥意又开始升了上来。
老夫人又闲谈片刻,才摆了摆手。
出了静和堂,二人沿着回廊,一路无言,直到分开走之时,她也未说话。
谢岑立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的疏离,让他莫名地烦闷。
谢岑轻阖眼,长睫在他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