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携亡夫之女,成为侯门续弦。
做后母不易,我悉心抚养侯府原配的一双儿女。
继子却怕我诞下儿子,威胁他的地位,悄悄下药绝我子嗣。
而继女担心我的女儿貌美温良,抢走她的婚约,用计使她容貌尽毁。
阖府豺狼,唯有侯爷一片真心,支撑我走到诰命之位。
可这一世,我不要劳什子诰命,我要我与女儿平安康健。
1“我看侯爷被你那狐媚子后母迷得七荤八素,这满京谁听说过二嫁妇还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进门。我的孙儿,你往后可得小心了,有了这样勾引男人的后母就等于没了亲爹!”我与侯爷上山敬香归来,正想在茶楼雅间歇息,冷不防却听到内里传来窃窃私语。
那唆摆世子的嗓音听着就是我的婆母。
我与侯爷站在门外,登时去也不是,进也不对。
婆母冤枉的是我的名声,可寒的是继子对我的心。
我正想进去与她辩解,可就在指尖触及门板的一刻,我重生了。
前世,我与侯爷情投意合,自然爱屋及乌,对他与原配所生的一对儿女视如己出。
尤其在婆母阴阳怪气的敲打之下,我冲进去对天发誓定当好生抚育继子,绝不让自己的孩子越过侯门亲生子。
从此,我对侯爷的长子无有不应,呕心沥血地培养教育。
可婆母说我是做贼心虚。
若是清者自清,当日何必强辞解释,又惺惺作态让满京以为我当真是仁善心慈的后母。
但只要我生出自己的儿子,元配所出的长子只怕被我抛之脑后,生怕他阻了自己儿子的前程。
继子被婆母洗脑得愈发记恨我,我不过刚入府,他便开始对我下绝子药。
最后,他得偿所愿承袭爵位,第一件事就是剥夺侯爷为我挣得的诰命,套在他生母的身上。
那时,我早在不知不觉中多年服用寒凉之至的绝子药,年仅四旬却如风中残烛。
侯爷战死后,我无依无靠,继子将我锁入阴冷的柴房,直至我因饥寒交迫、病体支离而死。
回想起前世的结局,我浑身寒噤,就连下腹腿筋都在抽搐。
我身体一软,待到身旁年轻如初的侯爷真真切切接住我,我才找回重生的实感。
“婉娘,你最是和善不过,母亲都是说的浑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与侯爷在门口闹出的动静颇大,内里惺惺相惜的二人推开门正巧撞上我依偎在侯爷怀中的模样。
继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而婆母却不易察觉地一笑。
无疑这一幕正是她想要向孩子证实的画面。
前世,我力证自己并非以色侍人的狐媚子,做了一世端庄大度、善待继子的侯府续弦。
可这一次,我不想这么做了。
我心意一动,身娇体柔地窝在侯爷怀中不起,顺势泪光涟涟:“侯爷,既然连母亲也认为妾身是使了手段勾引您,妾、妾这就以死明志!”2我说罢,挥泪想要触柱,自然是被侯爷又拖着抱回怀里。
“婉娘,你别冲动!”我的手段不算高明,但侯爷待我真心实意,一颗心都悬在我身上。
他抱住哭得动人的我,看向婆母和继子的眼神已然不善:“母亲,你闹够了没有!婉娘刚进府,你竟带头编排自己的儿媳,还给诚儿灌输如此歪门邪道的理论!”大庭广众之下,婆母被自己的儿子劈头盖脸地数落。
说罢,侯爷温声细语地哄着我上车回府。
上了马车,侯爷见我面色凄然,只以为我是伤心于母亲编排自己,他对我坦诚相待:
“我的元妻是我母族的表妹,母亲疼她好似自己的女儿,所以我与元妻和离,母亲当初并不赞同,她是把气撒在你身上而已。”其实,我在成婚前早已得知个中内情,那时我心疼他。
心疼他迫于父母之命,迎娶并非心爱的女人。
几经波折后,那女子带走侯府大半家财才答应和离,至于一双儿女更是连面也不想见就走了。
所以,前世成婚后,我希望他不再因后宅不宁而分神,处处隐忍,努力树起贤内助的美名。
可是相爱是要彼此相爱。
若总是一头退让,再是亲密无间的夫妇也会越退越远。
侯爷如今为我出气,我却得了甜头还卖乖:“侯爷,你这样斥责婆母,婆母只怕越发觉得婉娘恃宠而骄,明天全京就知道你得了媳妇不要娘。”侯爷勾了勾我的鼻尖:“你还恃宠而骄?你一心都扑在侯府,今日要不是你为怀柔上香求姻缘,我才有机会久违地与你出门。”是了。
前世,我的确因为侯府长女李怀柔的婚事多次出门上香祈福。
我嫁入侯府时,侯爷的长女李怀柔已是及笄之年。
她从小有一门婚约,许的是尚书陈家的嫡子。
这门婚事算得上门当户对,只是婚期将至,陈家总有理由推三阻四。
李怀柔恨嫁心切,婚服绣了又改,改了又绣都得等不来陈公子迎娶她。
后来,她听信婆母谗言,认为是陈家不耻侯府和离续弦,不想让家风不正的女子进门。
她嫉恨我毁了她的婚事。
可当我努力促成陈公子点头迎娶她时,她又以为我四处奔走是要用自己的女儿替代她的婚约。
寒冬腊月,她骗继妹至湖心赏雪。
然而湖心亭的地面早就被她泼水成冰,一盆炭火正正好放在亭子的门口,是她让无辜的继妹失足跌入炭盆,容颜尽毁。
想到此处,我攥紧拳头。
打道回府的马车恰好悠悠停在侯府门前,车外一声娇娇的娘亲将我唤回。
3女儿宁溪早早地候在侯府门前等待我们归家。
侯爷扶我下车后,他笑呵呵地上前,向宁溪展示自己亲自求来的平安符:“你母亲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她求的,可是爹娘都为你求一个,不就是好事成双,一定平安。”宁溪亦柔柔一笑:“要是天下父母都像侯爷一样,观里卖符的道士都要发财了!”女儿宁溪虽是我与亡夫所生,可她天真纯善,我携她进府成婚后,小姑娘很快与侯爷亲近起来。
他们父女俩其乐融融,并不知道前世就在这一年冬日,宁溪容颜尽毁,不久后投缳自尽。
我甩开不好的回忆,正要上前,却瞧见侯府门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人。
李怀柔脸色阴沉,如同暗中窥看他人和美的阴沟之鼠。
前世,我教导宁溪注意分寸,侯府总归不是宁溪的生身母家,不可夺去嫡女的派头。
可也正是我的端正不阿让李怀柔自诩侯门嫡女高贵不可攀。
而宁溪出身低贱,任她随意磋磨,致使继妹毁容也不会有人责备。
想到这,我没有一如既往邀请李怀柔加入我们一家三口的闲聊同归。
而是携侯爷与宁溪离去,末了留下一句:“溪儿,你就仗着你的侯爷老爹宠你,还不谢过他亲自为你求平安。这可是满侯府只有你才有的。”我不难想象身后的李怀柔帕子都要绞碎了。
第二日,李怀柔便卧床不起,侯爷看望她回来后,与我说:“不知道哪个下人嚼舌根,告诉她我给溪儿求了平安府,她说她也要一个才能病好。”小姑娘家的手段到底稚嫩。
可这与妹妹争抢平安符的心气却不像侯门嫡女该有的做派,更似小门小户争衣夺食。
难怪前世,我为了李怀柔的婚事跑断腿,陈家也不要她。
高门大户的主母需得品行过人,温良谦恭。
陈家怕是早就看出李怀柔外强中干,只想另觅良人。
如今,侯爷巡营归来,甲胄未卸就要因李怀柔轻飘飘一句话而出门。
我却拦住他:“侯爷,罢了。大姑娘这病过两日就会好,您就别费心了。”4李怀柔作妖,我转头向陈尚书的夫人下帖子,邀她过侯府做客,商议两家婚约之事。
李怀柔一听登时不顾装病,连忙打发下人告知我,大姑娘的病好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尚书夫人过府那日,不要忘记喊她这准儿媳出来露面。
我佯装不知她的小心思,未出阁的闺女打探自己的婚事分明是大忌。
可我前世吃够苦头,懒得替她维护名声,特意吩咐她的丫鬟,届时一定让李怀柔到场。
李怀柔欢欢喜喜地应了,每日穿花戴绿,花枝招展地等待未来婆母上门。
至于什么平安符,比起得嫁情郎自然不重要了。
我稳住这盏不省油的灯,另外两盏也终于烧到我眼前。
婆母那日在茶楼落了好大的脸面,好在她的好大孙李怀诚见识到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妖媚模样,不再亲近我这后母。
李怀诚袭爵是婆母的娘家把持侯府最后的希望。
只是我放弃前世矜持的高门嫡母做派,日日与侯爷恩爱缠绵的情态让婆母揪心不已。
若我日后生下儿子,偌大侯府还有李怀诚什么事。
于是婆母还是动手了。
我喜甜食,她让孙儿李怀诚过来请安时随手带一篮糕点孝敬我。
只是这篮糕点无一不是由绝子药的汁子熬制,再辅以厚厚的糖霜掩盖酸苦。
绝子药至寒至凉。
前世,我就吃着不对劲,可到底是继子的一片心意,我从不拒绝。
何况李怀诚每每请安告辞后,还会体贴地带走剩下的糕点,不劳我费心处理。
他们婆孙一明一暗,毁尸灭迹,我至死才得知真相。
又逢初一,李怀诚忐忑地捧着糕点献给我时,我笑了笑并未第一时间接下。
而是待到侯府另外两位女儿前来,才作势要分给姑娘们。
李怀诚一下就慌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
他没想到今日他过来请安,我还会叫来他的两位姐姐。
我笑称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没有那么多规矩。
李怀柔不知内情,见自己的亲弟弟给我送来一大盘糕点,有些气恼。
她阴阳怪气李怀诚孝敬亲娘都没有那么勤快,一边大口吃下糕点。
宁溪到底是我从小教导,她并未触碰那些名义上献给母亲的点心。
李怀诚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大快朵颐,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婆母的糕点里下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意外破坏了婆孙俩的计划,李怀诚心绪不宁,临走前甚至忘了拿走糕点篮子。
而当天晚上,婆母就传了大夫上门。
侯爷下朝归府,还以为是我病了。
然而到了后院,婆母却拉住他,说我这个二嫁的贱妇竟敢谋害元妻之女。
原来是李怀柔请安后便头晕腹痛,她嚷嚷着是在我的院子里吃了有毒的茶水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