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目光冷淡的看着这两位婶子。
他们本来早已分家,日子过的凄苦,见梵音嫁进来后日子富裕,便舔着脸求着回来一起过。
云寒谨顾念亲戚之情,梵音便将他们两家一并养了。
起初,他们对梵音还是客套感恩的,但年复一年,他们便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对梵音横挑鼻子竖挑眼。
婆母温和的道:“既回来了,便是知道错了,阿音昨晚全城送荔枝给寒谨博美名,可见也是诚心反省了的。”
二婶:“大嫂,你就是心太善了,惯会维护她,才叫她敢这样嚣张跋扈。
以为我们寒谨是什么人呐,区区一点荔枝而已,能被这种小花招打动?在外当众掀桌,驳夫君面子,简直太不像话了,绝对不能轻易原谅!”
婆母一脸为难,叹了口气,“阿音从江南远嫁过来,举目无亲,许是太思念亲人导致情绪失常,大家都体谅体谅,她也不容易。
阿音,来,跪下向你夫君认个错,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别再犯便是。”
梵音看着这个慈祥维护她的老夫人,只觉得无比讽刺。
前世她眼盲心瞎,竟当真以为婆母是真的疼惜她、维护她,吵架劝和是真认可她这个儿媳。
死过一次才看清,她是何等精明、佛口蛇心。
若真体谅她不易,又何故要她下跪,折她颜面,让全家瞧她不起?
她在府中地位如此低下,蹭吃蹭喝的人都敢不敬,何尝没有婆母的功劳?
此刻,凉室里的所有人,包括下人,都在轻蔑的瞧着梵音,等着看她给云寒谨下跪求饶。
云寒谨坐在金丝楠木椅上,矜贵的品着茶,姿态清贵,高高在上。
他们一家,凭什么如此欺她?
梵音手指紧握,大步朝云寒谨走去。
“看,她过去了,真的要跪下认错了。”
“不然呢,难道她还敢和寒谨闹到底吗?这么多年,谁不知道,她就是寒谨脚边的一条狗,软的全身没有一根硬骨头。”
梵音走到云寒谨面前,站的笔直。
她垂着眼,居高临下的嗤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响亮,“休书呢?给我。”
云寒谨的茶杯停在唇边。
他抬眼,像是在看个笑话,“一边要休书,一边又全城送荔枝为我博取美名,这就是你要休书的态度?梵音,演戏都不能演全套,你这种见识短浅的粗鄙妇人,说你蠢都是抬举。”
梵音追问,“所以,你没写?”
云寒谨一窒。
他可以在她的哀求下不写休书,却不能是他自己主动不写,这样会让他面上无光。
“梵音,你还有完没完了,我还不知道你,真要写了你又会要死要活的拦着我,我懒得浪费时间陪你演戏。”
“你这样做,不就是想让我在意你?我告诉你,死了这条心,你这种人,与你多说两句话都令我恶心,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看上你。”
梵音冷漠的看着云寒谨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拿出早就写好的和离书。
“为防云大人觉得我在做戏,和离书我上的字,我已经签好,云大人,你只需要签字,我们即刻两清。”
云寒谨不可置信的看着和离书,脸色瞬间黑沉如铁。
她怎么敢?
“哎哎哎,闹个别扭而已,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怎么这般小气较真,连和离书都拿出来了?”
老夫人看着和离书心尖狂跳,连忙站出来当和事老,“阿音,你有多喜欢寒谨,母亲是知道的,你怎么可能真的愿意和离?别闹了,再继续闹下去,寒谨一气之下把字签了,你可没地儿哭去。”
“哭还是笑,那都是我的事,云大人不是厌恶我么,既如此,签了字将我休弃,正合心意,不是么?”
梵音将和离书递到云寒谨面前,挑衅嗤笑,“云大人,你应该不会不愿意签字吧?”
云寒谨自命清高,话都说到这步了,怎能说个不字?
“别以为和离书就能威胁我了,梵音,玩火自焚,也是你自作自受。”
他冷傲的拿起毛笔。
“不能签!”
老夫人坐不住了,若真和离,云府开销和云寒谨的前途,可就没人能靠了。
她冲过来把和离书夺去,抬手便撕了。
“婚姻大事,岂能因为一时赌气,就和离的?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我还在一天,就断不能容你们任性妄为,没有我的允许,以后谁都不准再提和离一事。”
和离书的碎纸,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云寒谨轻蔑冷嗤,“难道你敢写和离书,原来是早就料到母亲会阻止。梵音,你能不能不要玩这种小把戏了?真是让人厌烦的很。”
老夫人幽幽叹气,“寒谨,你少说两句,阿音到底是你妻子,你也对她稍稍好些。”
“行行行,闹得乌烟瘴气的,家宅难宁。”
云寒谨不耐烦的看着梵音,“看在母亲的面上,你现在跪下认错,我就原谅你这次,下一次,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梵音看着一唱一和的母子两,冷笑,他们还真是把‘既要又要’玩明白了。
既要她的钱享受荣华富贵。
又要她跪着求他们享用。
“云寒谨,你以为没了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和离是给你留体面,你们既不要脸,就别怪我不客气。”
梵音拿出库房钥匙,“以后这个云家,我不会再管,更不会再出一分钱。”
“你们别想再在我身上得到任何好处,以前吃进去的,也准备好尽数吐出来!”
闻言,几个了老夫人顿时脸色大变。
梵音可是云家钱袋子,她撂挑子了,云家吃什么喝什么?
“阿音,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母亲将中馈交给你管,是信任你,岂是贪图你什么?你扪心自问,母亲对你不好吗,哪次不是护着你?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不懂事啊,来寒母亲的心。”
老夫人委屈的抹泪,却又还是大度的给梵音机会,“你把钥匙收回去,这件事母亲就当做没发生过。”
老夫人素来是温柔慈祥的,也是整个云府唯一‘护着’梵音的人,她与她生气还是头一次,以为能唬住梵音。
可惜,梵音已经看清了她的伪善。
“你们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把和离书给我送来。”
梵音将库房钥匙扔在桌上,转身便走。
二婶震惊:“梵音失心疯了吗?不求着寒谨原谅,还要和离,上交中馈钥匙,她怎么敢的?”
三婶看着桌上钥匙,满脸忧虑,“梵音若是真不管中馈,我们家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寒谨......要不你还是去哄哄她吧?”
云寒谨冷着脸,满是厌恶,“梵音就是料定你们会这样,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要挟我。不过是些银钱罢了,我堂堂四品郎中,还养不活一个家不成?我的感情岂能被几个臭钱左右?”
“想用这种手段逼我妥协,低头爱她?怎么可能,她做梦。”
“她要闹,就让她闹,我倒是要看看,这次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二婶三婶脸色难看,欲言又止,云寒谨那点俸禄,还不够他们两日的吃食,哪够养活一大家子人啊?
她们斟酌用词,正想再说什么,这时,老夫人开了口。
“梵音这次敢用家用威胁,若是纵容,让她尝到甜头,以后岂不是次次都要如此闹?我们云家,绝不能让她拿捏了!”
她的脸上再没有丝毫慈祥宽和,双眼精明算计,“梵音远嫁来,没有家人在身边,又深爱寒谨,寒谨就是她的全部,她只要还是云家媳妇,她就撑不了几天的。”
“再说了,礼部很快就会公布新任侍郎名额,那可是正三品高官,到时寒谨可就是朝中新贵,身份今非昔比,是梵音高攀不起的,她必然心慌不安。”
“待她低头认错,便什么都会答应,即时我再命她将钱全都交给家里保管,以后,她便再没有底气闹了。”
梵音手里的钱,可是金山银山!
若是能全部拿来......
二婶、三婶眼睛齐齐发亮,尽是贪婪,“大嫂说得对,绝不能轻易原谅梵音,要罚她将钱财全部上交!”
——
离开凉室,珍珠忐忑不安,“姑娘,他们会送和离书来吗?”
以前她以为,是姑娘痴缠,云家是被迫的、嫌弃的,可今日才看出来,姑爷嘴里口口声声的嫌弃、厌恶,却从来没打算过要休她家小姐。
即便如今小姐拿出和离书,也难以和离脱身。
无赖痴缠的人,又到底是谁?
梵音淡然摇头,“他们一家子还指着吸我的血,用我的钱,若非逼到绝境,走投无路,是决计不可能和离的。”
她本也没指望真能拿到和离书,不过是趁机撕破脸,丢出管家之权。
这狼心狗肺的云家人,一天她都不会再养。
“过两日便是长公主寿辰,我已有办法,让她帮我求一道和离懿旨。”
闻言,珍珠眼睛发亮,“若是懿旨和离,云家人再不愿意,也断然不敢再纠缠姑娘!再者,被下旨和离,姑爷名声会大受影响,仕途也要凉。一箭双雕,姑娘聪慧啊!”
梵音微笑,“还叫什么姑爷?他配么。”
——
次日,云寒谨被生生热醒。
“怎么这么热?”
他烦躁的坐起身,往放冰的地方瞧去,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冰呢?”
小石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夫人不掌家了,老夫人接手中馈,说府库银钱所剩不多,近几日都节省些,只在正午最热时供冰。”
“府库中不是有许多现银么?”
“夫人把原本放在府库中的银钱都搬走了,说那是她的嫁妆,以后一分一厘都不会再给府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