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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发表时间: 2025-01-23
请立易衔月为后的谏言一出,朝中最惊讶的莫过于易栋。
男人神色突变,肉眼可见地开始惶恐,掏出绢帕擦拭额头汗珠,不时偷偷向林国甫投去试探性的目光。
“哦?林丞相此言在朕意料之外。”
林国甫行事确实古怪,易衔月稍加揣摩。
眼下他女儿林春宜有孕,本是借机为其晋位的大好时机。
初次与林父这老狐狸交手,立刻察觉到他的老谋深算。封后一事,无论人选、时机还是决定本身,都有可能动摇本就不稳固的统治。
这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朝堂之上,分寸要拿捏得当,得顾上端水之道,易衔月沉吟半晌,开口时字字斟酌。
“朕知道爱卿们为大燕操心。然爱妃易氏身缠病榻,爱妃林氏有喜不足三月,皆需静心安养。朕牵挂她们身体,此事且容后再议吧。”
一闻此言,林国甫与众官纷纷叩首,颂赞皇帝体恤后妃,明德惟馨,谏言封后这场风波暂熄。
时局初定,诸事待举。养心殿里,易衔月和肃王连着一日、两日、三日......第四日了,折子还是多到堆成小山。
“殿下,汤药已备妥,请您服用。”
每日末时,副官都准时奉上汤药,然而裴克己日日拒绝,哪怕得闲片刻也未动分毫。
易衔月陷入沉思,既是他信任之人从肃王府带来的,总不能是疑心药有问题。
忽有所悟,她随即低声吩咐一旁的太监,为两张书案各添一碟蜜酪点心。
一束午后暖阳恰好洒落在主位之上,裴克己的目光望向那处,往事流转在他眼眸。
还是记忆中那片猎场。
他被嫂嫂易衔月策马扬弓的英姿晃了眼,失神撞进一片荆棘树林。
薄薄衣衫掩不住伤痕,他独自坐在案前替哥哥做功课。
手边的药直到凉透,也只有裴祎花天酒地前扔下一句:“快些写完,别耽误交去太学的时辰。”
彼时的少年不想见到任何人,除了她。
“肃王爷。”
嫂嫂像这府邸里所有人般,尊敬而疏远地喊了一声他的封号。
少年在心里默默祈祷,求你了,不要再说下去。
他好怕,会听到如哥哥般没有半点温情的话语。
可他本能感觉到眼前人的不同,虽她并无义务对自己体贴相待。
少年渴求她的一丝关心如涸辙之鱼,心绪间拉扯反复让内心几近疯狂。
她没有说半句诸如“快喝药”、“男子汉别怕苦”这样的劝告,悄悄送来了份甜口点心。
就着蜜酪,裴可己仰头,把苦药一饮而尽。余光看到她已在专注批奏折,松了口气。
这是一场他独自编织的绮梦,他已沉溺,暗生的情愫如野火般烧熔他本荒芜冰封的心。
无论是谁试图打碎梦境,他都毫不留情。
郭公公从外面走进来,镇定自若地通报:“盐运司副使易栋,求见皇上,正在殿外静候。”
易衔月看向肃王,轻轻颔首。
“臣弟先行告退。”
裴克己起身出殿,于殿后一隅驻足,他本不愿窥探这段谈话。
易栋匆匆进殿行礼,他打眼一看,皇帝身侧各有位容貌清丽的宫女在侍候。
这么快就有新人了?他心中嘀咕,一抹忧虑之色爬上脸庞。
“赐副使座。”
易衔月毫不意外叔父的反应,他执意要把女儿送来,以至于看到普通的御前宫女都心生警惕,这般草木皆兵着实荒唐可笑。
“谢过陛下,此番微臣前来,事关林丞相大人早上的谏言。”
她未曾多言,似笑非笑地淡淡言道,“副使此言,莫非对朕的决定颇有微词?”
霎时间,殿内静的连汗珠落地之声都能清晰可闻。
易栋喉结微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压。
“微臣不敢。”
君王不容置疑的威严推着易栋挤出一抹讪笑。
“微臣只是有一事不明。易妃娘娘她素来康健,怎会抱恙许久呢?”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朕亦觉得蹊跷,许是她心疾已久......朕收到那张纸条前,她就不甚好。”
易栋得知信顺利送达,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算有了指望给林妃交差。
世事难料啊。
哪怕没有他亲手造出的谋反案件,林妃尚且得宠,封后这桩这美事他侄女易衔月本就无福消受。
棋子已废,他心下懊悔这些年的付出。亏易衔月还有点眼力见,适时送来了兵书d,倒让他不废吹灰之力就伪造出谋反书信。
“唉,微臣侄女福薄,时也命也。她家书里还惦念着微臣膝下小女涓涓,时光一晃,小女与当年她成婚时年纪也相仿了。”
易栋轻叹几句后,话题悄然一转,如介绍精致无缺的瓷器般,夸夸其谈他的女儿。
“微臣自知我那侄女......当虽有僭越,无奈之举,惟求陛下垂怜小女,替她觅一桩好姻缘,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易衔月嗤之以鼻,就算把话引到五百里开外,叔父都能绕回这事,他并非全无优点:执着、还有比边关城墙都厚的脸皮。
“除夕夜是团圆夜,朕刚登基,自当让这佳节更添几分喜庆。看在易妃思家心切,特允你带易家家眷一同参宴。”
除夕夜宴,意义非凡,易衔月心底既期待又紧张。
一来,哥哥能名正言顺,得夜宴诏令回京一趟。
二来,借此机会必须掐灭叔父歹念,否则妹妹不知要被他用什么损路子送进宫来。
她当年在这事上吃过苦头,全因这个男人上书说她抵死要嫁,闹得满城风雨,才得了一纸赐婚。
男人连连告谢后,又欲开口,被易衔月猛地一拍肩膀,吓一激灵,差点没站稳。
“呵,朕知副使是个率直性子,若非如此也不能为朕办那件大事。眼下喜庆热闹,朕怕父皇大喜大悲挨不住,故没让你今天提起,且放宽心吧。”
易栋连连称是,“陛下圣明,是老臣思虑不周了。老臣誓与易家反贼同宗为耻,时刻心系陛下与大燕社稷。”
易衔月眯起双眸,暗藏杀意,“朝中乱党如麻,这等反贼是该剔除,你有心了。”
只叫他飞得越高,摔得越疼,不是不报,日子未到,她送走了欢天喜地的男人。
肃王即刻走进屋内,攥紧了拳头,面上的阴霾比往日更加浓重。
他不知天底下还有与哥哥这般卑劣的人,连装都不愿装,颠倒黑白起来面不改色,更甚者,对自家侄女都能冷酷至此,无情无义。
“告诉我,在我死后,大燕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又对你做了什么......”
裴克己的语调不光沉重,还有难以察觉的微小颤抖,门外的副官满心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