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杨韵沈栩安的其他类型小说《帝娇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泠泠七弦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离得最近的那个缉捕手几乎是当场就断了气。后面的人情况好一些,却也没好到哪儿去。杨韵被气浪轰开,整个人飞出,撞在了后头的树干上。她喉咙涌出血腥之气,连顺了几下,才找回呼吸。“杨县丞!”缉捕手张平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连滚带爬地过来将杨韵扶起。“我没事,看看兄弟们怎么样。”杨韵摆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灰,扭身提了张平的刀起身,沙哑着声音说:“你们在此休整,我去后面看看。”爆炸只在城隍庙内。天色昏暗,杨韵吹亮火折子,谨慎地在城隍庙的断壁残垣中穿行。万幸,埋炸药的那人并没有留后手。杨韵目力不错,绕开废墟,在庙后的柳树林子里找到了一处泥土被翻动过的痕迹。本来她是想要喊人过来一起帮忙,可心思转动间,一股没来由的感觉驱使着她独自开始了挖掘。沈巍埋...
《帝娇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离得最近的那个缉捕手几乎是当场就断了气。
后面的人情况好一些,却也没好到哪儿去。
杨韵被气浪轰开,整个人飞出,撞在了后头的树干上。她喉咙涌出血腥之气,连顺了几下,才找回呼吸。
“杨县丞!”
缉捕手张平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连滚带爬地过来将杨韵扶起。
“我没事,看看兄弟们怎么样。”杨韵摆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灰,扭身提了张平的刀起身,沙哑着声音说:“你们在此休整,我去后面看看。”
爆炸只在城隍庙内。
天色昏暗,杨韵吹亮火折子,谨慎地在城隍庙的断壁残垣中穿行。
万幸,埋炸药的那人并没有留后手。
杨韵目力不错,绕开废墟,在庙后的柳树林子里找到了一处泥土被翻动过的痕迹。本来她是想要喊人过来一起帮忙,可心思转动间,一股没来由的感觉驱使着她独自开始了挖掘。
沈巍埋人埋得不深。
没挖几下,杨韵就看到了董玉娘的尸体。
女人的脸苍白肿胀中泛着青色,身上有多处刀伤,喉咙处有十指掐痕。
单看尸体,很是狰狞。
但杨韵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恐怖,只觉得鼻头微酸,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董玉娘,却对这张脸有着难以言状的熟悉感。
“夜里风大,您不能总是这般贪凉地站在窗口。”
“冰酪虽好,但您前些日子不是还说牙疼么?快别吃了。”
“您瞧瞧奴婢这针线活是不是有长进?还是您的办法好,这么一掩着,从面上看,便是天衣无缝。”
眼泪朦胧中,似有一人娇声劝阻。
杨韵的心刺痛起来。
鬼使神差的,她将董玉娘从泥土中抱了出来,像是有感应一般,她翻开了董玉娘的衣领。手里的刀浅划了一下,挑破了衣领处的针脚。
紧接着她尾指一勾,竟是那衣领处勾出了一小段白绸。
“杨县丞——”
缉捕手们高举着火把跑了过来。
杨韵卷指一收,将董玉娘轻轻放在了地上。
“您找到了!”张平大喜。
“伤亡如何?”杨韵敛眸,又看了两眼董玉娘,说:“把担架带过来,妥善搬运,不要惊扰了亡魂。”
张平一边喊人搭把手,一边回道:“李子没了,两个兄弟受了伤,但不重,您呢?可觉得头晕?”
“我没事。”
杨韵摇头,咳了咳,说:“把李子带回城厚葬,给他家人备好抚恤金,受伤的兄弟这几日就不必当值了,领了赏钱回去休息,该看大夫就看,不要省钱。”
众缉捕手应好。
来时黄昏,回时东方既白。
府衙偏厅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沈栩安带了个小厮坐在里面,看神色,像是硬生生坐了一夜,专门等杨韵回来的。
“这么狼狈?”
沈栩安看杨韵灰头土脸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放了茶盏起身迎了上来。
“少假惺惺的。”杨韵打开了沈栩安的手。
厅外,缉捕手们扛着两具尸体路过。
打量几眼后,沈栩安猜到了些许,蹙眉道:“我是真不知情,城隍庙那边有埋伏?我要是知道,当时也不会说要跟着你去了。”
杨韵不答,坐下猛灌了两口茶水。
“如此一想,沈巍自爆城隍庙,大概是要为了沈家将我们俩一网打尽的意思。”沈栩安倒吸了口凉气,一脸阴沉地说:“这酒囊饭袋居然在那种时候还能给我挖个坑,倒是低估他了。”
“你的确说了要跟去,但我拒绝你之后,你却没有怎么挣扎就放弃了,这一点上,我仍不信你。”杨韵吹了吹茶沫,故意道。
厅内气氛相当紧张。
杜伟领着人进来时,察觉到了屋内的冷凝,声音都谨小慎微了许多,“回禀县丞,昨日已经发了六次通告,府衙和城门口的告示牌也均已贴满告示,另,亡故缉捕手的抚恤金已经安排下去了。”
“今天继续。”杨韵揉了揉眉心。
“是。”杜伟点头。
又问:“县丞身体有恙?可是先前受了冲击?需不需要下官为您去请大夫?”
“不必,给兄弟们去请大夫就行了。”杨韵摆手。
正说着,外头突然喧闹起来。
“放我进去!”
“你们这群狗官!真正的凶手不抓不惩处,抓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尖刻的声音逐渐靠近。
杨韵和沈栩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并肩走到了门口。
展目看去。
廊下走来一个提着宽刀的红衣少女,脸上满是愤怒。她的刀舞得生风,一时间叫围着的缉捕手不敢靠近,只能跟着她移动。
“就是你这个狗官把二丫抓起来的吧!”少女在一众人中,精准地找到了杨韵,飞身劈刀砍来。
缉捕手们有的拦,有的躲。
而杨韵,眼疾手快地抽了身边缉捕手腰间的刀,横臂一挡,生扛了那少女一刀后,反踹出去,踢在了少女腹部。
当啷。
宽刀落地。
找到机会的缉捕手们赶忙将少女按住,以防她再度暴起。
“放开我!”
“你们这群收了钱的昧良心昏官!”
少女秀眉倒竖,痛骂不断。
“董二丫是你什么人?”杨韵把手里的刀还给缉捕手后,走到少女跟前问。
“你别管,人是我杀的,你要还有良心,就把二丫放了!”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知道二丫杀不了人,你们不会是想胡乱抓个人就结案吧?我告诉你们,来之前我就留了后手,要是你们敢草菅人命,我就把你们的丑事告去州府!”
“还有,我知道你们想包庇沈巍,沈巍杀人的证据我也有,你们要是敢放了沈巍,我......我留的后手就会去告御状!”
少女跟连珠炮似的,话都不带停的。
杨韵被吵得头有些晕。
不......
头晕也有可能是被炸的。
稳了稳心神后,杨韵垂眸道:“董二丫我自然是可以放的,你寻上门来自首,想来是做好了杀人偿命的准备,既如此,压下去吧。”
嗯?
少女意外地啊了声。
她忽然挣扎起来,“我要看着你们把二丫放了!”
“县丞——”
杜伟立马劝道:“此事尚未查明,就这么把人放了,恐遭非议。”
告示可都发出去了。
若府衙现在放了董二丫,那府衙的威严何在?
“把董二丫领过来。”杨韵没理会杜伟的阻拦,说:“再说了,通报董二丫是凶手这事本身就是个诱饵,如今鱼儿上钩,诱饵当然能放。”
沈飞白哪儿受过这种委屈?
偏偏......
身后那位县丞的话,哪一句他都不敢顶撞。
郁南擦了擦汗,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杜伟,侧身压低声音道:“县丞这是怎么了?这次回来,气性怎么变大了。”
“我倒是有听说。”
杜伟想起了自己打听到的,嘘了声,拉着郁南到了一旁,“县丞这次回去,好像遇袭了,他妹妹没挺得过来......”
府衙里的人都见过杨韵。
那般灿烂恣意的姑娘......没了?
郁南有些唏嘘,说:“那我倒是理解县丞这般狠绝了,你我不还吃过那姑娘做的梨花糕么?什么时候是头七?到时候陪县丞去上炷香吧。”
“三日后头七。”杜伟跟着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人交头接耳的时候,县令张万鹏挺着个大肚子,悠哉悠哉地从外面迈了进来。
“老弟......”
“杨老弟!”
张万鹏笑眯眯地走到杨韵面前,手一拍,把沈飞白从杨韵的手里夺了过去,“何必这么伤和气?沈老爷跟咱们府衙那也是有几分交情的。”
杨韵也不坚持。
松了手,她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抬袖一礼,说:“全凭大人您做主。”
一听要自己做主,张万鹏又有了退缩的意思,忙摆手,“不不不,这桩案子是杨老弟你的功劳,我老张可不会抢功。”
成也好,败也好,张万鹏都不想沾边。
要不是怕这位探花郎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他也不会特意从别庄赶回来。
“只是......”张万鹏斜眼睨着那整理自己袖摆的沈飞白,抬手挡着嘴,“对沈家,这手还是要抬高一寸......他们毕竟没了儿子,你面子上让他们过得去,他们也就不会再为难你。”
“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向沈家赔礼道歉?”杨韵眯起了眼睛。
“不不不。”
张万鹏赶紧摇头。
他知道杨礼成是什么性子,遂好声好气道:“我做东,在云客来办个酒宴,你给那沈老爷敬一杯酒,这事儿就过去了,如何?”
“过不去!”
沈飞白高声道。
看杨韵的目光扫过来,沈飞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色厉内荏地说:“我儿死在你们府衙,这事就善了不了!张县令,我儿那是疑犯,可还没被定罪呢!”
“人证物证俱在,董玉娘一案早就结案,之所以一直没判沈巍死刑,正是因为你们沈家从中作梗!”杨韵拂袍,伸手又要抽刀。
这一动作可吓到了沈飞白。
他急忙躲去张万鹏身后,面色晦暗地从牙齿中挤出一句话来:
“张县令,你可别忘了,我们沈家每年要给你多少平安茶钱,收了钱不办事,小心我把这事捅去沈家嫡支那边。”
张万鹏倒吸了一口凉气,回身轻拍着沈飞白的手臂,小声说:“沈老爷,你这到底是求什么?人已经死了,你再闹也活不过来,左右你儿子多,少这一个也不少不是?”
却听得沈飞白轻哼了声,说:“我们要那董玉娘的尸首!我儿既然喜欢她,那她生是我儿的人,死是我沈家的魂,便是配个——”
话还没说完,寒芒破风而来。
沈飞白吓得往后逃窜。
但杨韵也只是舞了个刀花,斜眸看他,“沈老爷,我若是你,这会儿就带着你家的这些人,夹着尾巴滚回家去。”
想要董玉娘的尸体?
这说明,城隍庙的那个炸药机关其实不是沈家人准备的。
看来......
沈巍为了自保,不光是向府衙的人隐瞒了董玉娘尸首的下落,同样也对沈家人闭了嘴。
“你现在回去,我可以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自可以领沈巍的尸首回去厚葬。可你若是执意要闹,那我就不得不跟你好好论道论道。”杨韵抿唇,眼神越来越冷。
不等沈飞白开口,杨韵又说:“沈巍的罪证我已经拟了劄子,你现在离开,我可以烧了那劄子。”
烧了?
沈飞白眼睛一亮。
能办成一件事,也不错。
如此想着,沈飞白故作老成地迟疑几声,装得勉为其难的样子,说:“杨县丞要是能守诺,那我便带人回去。”
“守!当然守!”张万鹏拍着手掌应下。
看局势得到稳定,张万鹏松了口气,又拉着沈飞白承诺了请他喝酒,好说歹说把人安抚好了送走,才转过头来同杨韵说话。
堂内已经没了旁人。
张万鹏板着脸,一根手指点了点杨韵,说:“你年轻有为,何必与这种人置气?办案不是看你骨头有多硬,看的是你能活多久!”
没了命,脑子再好,本事再高又有什么用!
杨韵垂眸,拱手行礼,“谢大人指教。”
“你呀你。”张万鹏看杨韵这态度,不由地叹了几声,“我知道你愤世嫉俗,有一腔热血,我年轻时又何尝不是?但做官,光有热血可不行。”
“大人能回来,下官很感激。”杨韵恭维道:“有大人在,沈飞白才不敢造次。”
“你这小子,油盐不进。”张万鹏又是气又是笑地将手搭在杨韵肩头,抬脚往堂外走,“走吧,你今日受了伤,我请你去好好吃上一顿。”
杨韵应了声,随张万鹏出了政务堂。
时值正午,天光大好。
府衙门外的告示牌上贴了两份新的告示,一份是说董玉娘案凶手沈巍已经伏法,另一份则是澄清了吴老四案凶手的身份,并表示尚在继续追查中。
围观的百姓不少。
这些人中显然是有被沈巍欺凌过的,看到告示上说沈巍死了,纷纷喝彩。更有甚者,看到杨韵和张万鹏从府衙里出来,连声高喊青天大老爷。
张万鹏是官场老手,对这一类吹捧脸不红心不跳。
他扭头去看杨韵。
见杨韵也镇定从容,张万鹏很是欣赏地点了点头,背手道:“就得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如此,才不会被揣测出偏好。”
“谢大人指教。”杨韵点头。
“你小子对我倒是一直恭敬,方才看你对沈飞白挥刀,可把我吓坏了。”张万鹏拍了拍肚子,指了指右边的路,“下次可不好那边鲁莽,沈飞白虽是沈家旁支家主,手底下的能人却不少,真对上,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杨韵听出张万鹏是真存了照拂的意思,便笑了笑,拍马屁道:“吓着您了?我当时也是看他威胁您,才下意识出了手。”
一句话,便哄得张万鹏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场面一度冷凝。
白氏的哭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杨令时好言安抚她,命碧桃去端燕窝鱼翅羹过来,把人哄得情绪冷静些了,才抬眸去看儿子,说:
“就说不该让你回来,你看,若不是你坚持要回来,坚持要去青山寺祈福,怎会出这档子事?”
“说到底还是你太任性妄为!还将你妹妹的事怪到你嫡母头上去了。”
“不过,你嫡母也有错,这画像应该是从她这儿流出去的,她管教下人不力,当罚,便让她亲自操办你妹妹的丧仪,让她礼佛祈福,如何?”
“此事就此作罢,不要再谈。”
噗呲。
杨韵毫不掩饰地嗤笑了声。
杨令时听得脸色一白,舌头打了结。
“罢了,父亲既然这么说,那儿子也就不深究了,”杨韵掸了掸袍子,满脸嘲讽地说:“记得让母亲给韵娘多抄几份佛经,不然......韵娘惨死,可是心有不甘的。”
三言两语给白氏吓得脸白气短,差点儿晕过去。
“告辞。”杨韵握着刀拂袍出门。
她并不指望杨令时立刻对白氏做出怎样的惩处,如今白氏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暴露,往后只会更加愚蠢且急切地行动。
她......
有的是机会亲手报仇!
临到门口,杨韵突然顿足,回头道:“父亲,我想带姨娘去肇县。前段时间肇县来了个名医,姨娘的病......说不定有得治。”
“你本就是新官上任,官务该是很多,带着柳姨娘在身边,哪儿还有精力办公?只怕会让圣人失望。”杨礼成蹙眉拒绝。
耳听得杨令时反驳,杨韵又补充道:“圣人重孝,姨娘若病重过身,儿子到时候恐怕是要丁忧的。”
这是杨礼成的痛点。
要是自己儿子这刚上任不久就丁忧,那三年后,官场上哪儿还有儿子的位置?哪儿还有他们杨家的前途?
思量之下,杨礼成只得妥协道:“既如此,等让芙娘多费些功夫照拂,不能耽误了你的公事。”
芙娘,也就是她的嫂子。
当初哥哥金榜题名,在京城被榜下捉婿,娶了京城陈员外郎的女儿陈芙,并与陈芙育有一岁的女儿杨栗滢。
这次回临州,陈芙本是要带着孩子回来的,但栗滢恰巧高热不停,陈芙不得不留在肇县,独自照顾栗滢。
想到这儿,杨韵心里只有感概。
幸好陈芙和沈栗滢没有跟着回来,否则,那荒林里就不只是杨家兄妹俩的尸体了。
可旋即,杨韵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杨家人即便发现了她是假货,也不会声张,可陈芙呢?陈芙不比虚情假意的杨家人,她日日与杨礼成相处,想要在她面前伪装,是个不小的考验啊。
“明日我会着人给你准备马车,早些回肇县也好,你那上官年事已高,你多出政绩,两年之期一到,该是能顺利回迁京城的。”杨令时一副很为杨礼成考虑的样子。
“一切听从父亲安排。”杨韵从善如流。
闻言,杨令时满脸都是笑意,点点头说:“一番变故,倒是成长了不少,也算是好事,往后切不能再鲁莽行事。”
杨韵跟着笑,笑容却未及眼底。
次日。
杨家办了一场洗尘宴,算是告知杨家的亲朋杨礼成平安归来,午宴后,杨韵便带着柳姨娘坐上了前往肇县的马车。
白氏作为嫡母,为表关怀,替杨令时一路送到马车到了郊外。
四周风起。
马车的车帘被吹得鼓胀起来,呼呼作响。
杨韵单手扶着门框,站在车辕上俯视白氏,含笑道:“母亲不必再送了,此去路远,风急天寒,母亲还是尽早回程吧。”
“成儿你好生照顾自己,也万万要妥帖照顾柳姨娘。”白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温柔不已地说:“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家里说,家里能支持的必不会含糊。”
嫡母做派,她从来不差。
哪怕前一天晚上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儿也能装出温柔慈爱来。
呵。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飘了过来。
白氏一愣,抬眸看去,却没发现‘杨礼成’有什么异样的神色。
“谢母亲关怀。”杨韵说。
车帘落下。
马儿扬蹄驶出。
然而马车驶到半路,停在第一个馆驿时,杨韵却让车夫照看一下母亲,自己则换了身衣裳,在馆驿另租了一辆马车返程。
夜深露重,杨韵抵达杨家时,已经是三更天。
房内。
烛光被走动的人带得晃动了两下。
杨韵侧身站在窗后,伸手将窗户戳了一个小小的洞,随后探头往里看去。
屋内白氏正在卸下妆面。
丫鬟半蹲着在一旁给白氏捶腿,低声道:“夫人,舅爷那边来信了,说一切都处理妥当,不会留下任何的证据。”
舅爷......
能被白氏的贴身丫鬟称做舅爷的,只有白家那位混世郎君——白九钺。
东林白家的少年天才,容姿一流。
十七岁的白九钺就做了大理寺的少卿,一年之后,白九钺以一桩刘家灭门案闻名大赵,却又在半年后摔了大理寺少卿的印,提剑出了京城,做起了那山头上的土匪。
杨韵之所以回来,就是因为想到了白九钺,怀疑了白氏。
白旧钺这个做土匪的想要弄一批人手劫路再简单不过,杨家人不想让哥哥死,白氏却未必。她作为嫡母,虽是杨礼成名义上的母亲,这些年却从未善待过柳姨娘或他们兄妹。
如今哥哥高中,白氏自己的亲儿子杨武威却游手好闲,斗鸡走狗,午夜梦回时,白氏只怕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这份恨,值不值得她下杀手呢?
“他最好是。”
白氏梳头发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骤然变冷,嘴里道:“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明白的话,他还有什么用?要不是他任性妄为,白家能落到如今的地步吗?”
梳子被重重地摔在了桌上。
丫鬟自是不敢说主家的不是,讪笑一声,轻声说:“舅爷心里还是在乎您的,要不然怎么会鞍前马后地为您筹谋?”
“他自是要在乎的。”白氏搁了梳子,揉着眉心,“现如今白家都是一些废物,他若还想要回京城,便只能倚靠杨家......杨礼成是探花又如何?庶出的东西,只有威儿才是他的倚仗。”
到这份上,丫鬟没有再接话。
临庭院的窗户却哐的一声被吹开了。
丫鬟起身欲走过去关窗,大风却呼呼直卷进屋,将屋内的烛火悉数吹灭。此时无星无月,屋子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咚!
重物落地。
“环儿?”
白氏久等不到灯亮,拧着眉头喊了声。
可四周只有风声。
木牌是于梨给的。
当中绘制着长公主最喜欢的缠枝莲,纹路精致,木料则是最好的黄花梨。
据于梨所说,这是董玉娘留给她,是从荣庆殿带出来的东西,别的用没有,权当做是个身份证明,是董玉娘留的念想。
事到如今,于梨再留着也是个隐患,便拿了出来。
杨韵打算用这东西钓鱼。
沈立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牌,细看一眼,到:“这......这是缠枝莲?改元以后,这纹饰已经是禁物了,难道说......”
“既然认识,那就不用我再赘述了吧?”杨韵勾唇一笑,抄着手说:“从肇县去信上京,来回要七天,七天后我在这里等你。”
“您把这东西给我,就不怕我带着它直接交给家主吗?”沈立问。
“你会吗?”
杨韵端详着沈立,声音温和,充满了诱惑力:“这或许是你此生唯一仅有的机会,是一辈子当一个只能窝在酒楼里买醉的纨绔,还是坐上那家主之位?我觉得你应该不会选错。”
唔......
一旁的绿衣男子悠悠转醒。
在他睁眼之前,杨韵已经转身离开,而沈立匆匆将木牌收进了袖兜里。
“醒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家。”沈立俯身将沈云拉起来,一边解开他身上的袍子绳索,一边说道:“刚才要不是我机灵,咱们俩都得被人暗算。”
“什么味儿?六哥,你尿了?”沈云捏着鼻子道。
啪。
沈立一巴掌拍在了沈云的脑门上,“废什么话,赶紧走。”
目送两兄弟狼狈出雅间,杨韵自拐角处走了出来。她早就想过要怎么处理沈家,在沈立出现之前,她想的是利用沈栩安。
但沈栩安太聪明了。
这样的人操纵起来多少有些风险。
反观沈立......
杨韵跟他谈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此子聪明不足,野心有余,是个牵线傀儡的好人选。
“礼成?”
一声轻呼。
杨韵回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人你安排好了?”杨韵问。
沈栩安自阴影中缓步而出,笑了笑,说:“当然安排好了。”
他两指夹着一张纸递过来。
“既如此,那我先回府衙了。”杨韵看了眼纸上的地址,挑了挑眉,转过身往楼梯方向走,“不奉陪了哈。”
没成想,沈栩安快步跟了上来。
“方才,你可是从那两兄弟的雅间走出来的。”沈栩安用手中的扇子轻敲了一下杨韵的肩膀,“怎么,与他们聊了什么?”
......
杨韵走得更快了。
她是万万不想在这种时候遇上沈栩安。
要是让沈栩安知道她想分化沈家,沈栩安肯定是不会乐意的。
“没聊什么。”杨韵余光瞥了他一眼,“旁听到你们家两个小兄弟要打我,要帮沈巍报仇,我过去与他们聊一聊罢了。”
酒楼人多。
杨韵走得快一些,便和沈栩安拉开了距离。
但沈栩安在人群中穿梭,几步就追了上来,偏头道:“竟然有这种事?那我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目光落在杨韵的手臂上,沈栩安又问:“你受了伤,不打算休息几天吗?那么大个府衙,难不成事事都要你亲自操办?”
事儿......
还真是都得杨韵亲自操办。
两人走了半道,眼看着要到府衙门口了,就见郁南提着袍子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县丞!”
看到杨韵,郁南连声高呼。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杨韵问。
郁南小跑着过来,解释道:“快,城南出事儿了,死了人,又是一桩命案。”
又?
杨韵一惊,忙跟着郁南往城南走。
沈栩安倒也知道轻重缓急,没有插科打诨,一路跟在后头。等到了城南,他本是要站在旁边看戏,结果刚靠近,就看到了熟人。
......
躺在宅院院子地上的,赫然是先前在酒楼出现过的沈立!
杨韵心惊不已,拨开吏人和缉捕手,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沈立尸体旁,蹲下去检查伤口。
致命伤在喉咙处,应该是刀伤,一刀毙命。
但怪就怪在,沈立的嘴里插着块东西。
杨韵没伸手去拿。
她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什么。
“县丞大人,您看......”郁南用帕子包着,将沈立嘴里的木牌取出来,说:“是块制作精良的黄花梨木牌,上面的纹饰是缠枝莲,是禁物。”
木牌上沾了血和唾液。
“仵作呢?”杨韵问。
“还在赶来的路上。”郁南小声道:“这位是沈家的庶出少爷,下官已经着人去通知沈家了,待会儿只怕有得头疼。”
一天之内得知两个儿子的死讯,沈家家主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就他一人在此?”杨韵又问。
郁南摇摇头,指着一旁吏人围着的那边,“杜司法在盘查,发现尸体的是姚姑,是此宅子的主人,也是沈立的情妇。”
说罢,郁南把姚姑喊了过来。
姚姑是个略微年长些的美妇人,唇红齿白,腰肢丰腴,看着颇有些风韵。
她神色戚戚,捏着帕子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颤巍巍向杨韵行了礼,说:“奴家给郎君递了衣裳后,就去厨房准备晚膳了。郎君也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院子里,当时发生了什么,奴家是真的不知道。”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杨韵左右环顾了一圈,询问道。
“是呢,郎君平日也都是一个人过来。”姚姑点头。
“来时,他可说过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郎君心情很好,说要过些时日要带我回沈家,接我做妾,旁的就没有了。”姚姑偏着头,思忖了一二,又补充道:“郎君让下人准备了纸和墨——”
“在书房?带路。”杨韵立马意识到了。
姚姑吓一跳,结巴地说了声好的,忙在前头领路。
可惜的是,原本应该摆了笔墨纸砚的书案上,只有一只断了的玉笔和撒了一桌的墨汁,纸是一张也没有。
看情况,有人将沈立写的东西拿走了。
“礼成。”
沈栩安在院中轻唤了一声。
杨韵抬手示意郁南继续问询姚姑,自己则提步出了书房。
“怎么了?”看他的表情,杨韵其实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却没有先开口。
“沈云是跟着他一起离开的,动手的人会不会是沈云?”
沈栩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杨县丞!”
“杨县丞!”
几声呼喊传来。
杨韵转头,看到右前方的回廊底下走过来一个蓝袍男人,他身后还跟了个小丫头,神色怯怯,衣着简朴。
男人走近些,杨韵便认出来了。
书上有写,司法佐杜伟。
“何事?杜司法。”杨韵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您可算回来了,这......这位就是过来投案自首的,她说是她杀了吴老四。”杜伟将身后畏畏缩缩的小丫头拉到了身前。
面对众人的审视,小丫头抖若筛糠。
“杜司法觉得呢?”杨韵问。
杜伟摇头,说:“我觉得不是,吴老四那般强壮,怎么会是这小丫头能动得了的。”
“就是我!”小丫头突然昂起头,哑声喊道:“我用的柴刀,砍了他六刀,柴刀现在还在我家里!”
杜伟脸色一变。
吴老四是背后身中六刀这事从没公布过,这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杨韵眸光微沉,看来这小丫头虽然不是杀人者,却与杀人者关系不浅,便问道:“那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他,又为什么现在才过来自首?”
“他该死,他要偷偷把那个坏蛋运出县城!”小丫头眼底蓄着泪,攥紧拳头,咬牙道:“我杀他是为了给我阿姊报仇!”
阿姊?
杨韵转头去看杜伟。
杜伟忙道:“怪我,我忘给您介绍了,她是董二丫,董玉娘的妹妹。”
董玉娘,也就是沈巍杀害的那个人。
“吴老四是否真渎职了?”杨韵掀眸去看杜伟,又说:“先去偏厅吧,给这小姑娘准备一杯热茶。”
说罢,杨韵领着董二丫往偏厅走。
杜伟被看得头皮发麻,扯着袖子擦了擦汗,缀在后头道:“吴老四虽是牢头,却没有提审犯人的权力,这小丫头定是在胡扯。”
看戏的沈栩安很是自然地跟着进了偏厅,甚至在杜伟备茶过来时,自若地讨了杯茶喝。
“您不抓我?”
董二丫捧着热茶没喝,局促地站在桌边,不肯坐下。
“坐吧,如果真是你杀的,我自然是要抓你的。”杨韵偏头,屈指敲在桌上,说:“但在此之前,你得老实交代,为什么现在才过来自首,又是从谁那里得知吴老四要送沈巍出城?”
天冷。
衣着单薄的董二丫喝了口茶,感觉自己暖和了许多。
她怯生生打量了杨韵几眼,小声道:“大人,如果我说了,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杨韵没应。
“请大人一定要严惩沈巍,杀人偿命,他该死!”董二丫愤愤地喝完了茶,眼中喷火,“他杀了我阿姊,却因为家里有钱而一直没有被砍头,这里的大官都缺德!他们都收了沈家的钱!”
说这话时,董二丫剜了一旁的杜伟一眼。
杜伟额头直冒汗。
“胡说,小丫头这是又胡说了。”他摆摆手,解释道:“杨县丞,我们可没有收沈家的钱,都按您的吩咐好好看管着沈巍......”
见杨韵抬手,杜伟闭了嘴。
而董二丫往杨韵身边躲了躲,继续开口:“我这几天一直很害怕,怕你们抓到我,所以我躲在了家里的地窖里面。”
据她所说,她是饿得不行了,才趁爬出来,想去找点儿吃的。
一出来,便听说那位铁面判官杨县丞回来了,于是着急忙慌地赶到府衙,想通过自首,来曝光那些大官要放跑沈巍的事。
“大人,我是听吴老四的媳妇说的,她在街坊邻居间吹嘘,说吴老四赚了大钱,要带着她们离开肇县,我就猜吴老四肯定是拿了沈家的脏钱。”
董二丫绷着脸,又瞪向杜伟。
杨韵一听,就知道这些话绝对不是董二丫这样的小丫头能说得出来的。但她没直说,而是点了点头,笑道:“既如此,那我抓你,你可有异议?”
董二丫视死如归般摇头,说:“大人,我说过了,杀人偿命,沈巍得死,我也可以死。”
杜伟也急了。
“杨县丞,这丫头显然不是凶手,抓她有些说不过去吧?”
“杜司法,这事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杨韵不怒自威,只一眼,就看得杜伟再次低下了头,“将她压下去,对外就说,吴老四一案的凶手已经缉拿归案。另外,去把沈巍提过来,我要再审他。”
目送杜伟带着董二丫离开,沈栩安先开了腔。
“你是想用她吊出真凶?”
“栩安厉害啊。”杨韵面无表情地恭维。
沈栩安听出杨韵的阴阳怪气,却也不在意,轻笑了声,问:“带会儿提审沈巍,我能在场吗?”
“你想旁听就坐着。”杨韵往后靠去,趁着这个空闲时间,开始继续翻看卷宗,“只是别开口,要开口,我就把你赶出去。”
卷宗里什么都有,唯独有没有董玉娘到肇县之前的经历。
也是......
如果董玉娘是荣庆殿出来的宫女,以兄长的身份,查不到才正常。
“你对董玉娘,知道多少?”杨韵头也没抬地问。
“不多,只知道她从前在荣庆殿时,地位并不低。”沈栩安转动茶盏,说:“你难道觉得,沈巍是故意杀了董玉娘的?我觉得他没那个胆子,你不必想得那么复杂。”
不复杂,那就是卷宗上写的,见色起意,作恶不成,杀人灭口了?
杨韵轻吐一口浊气,起身。
杜伟已经带着沈巍到了门口,长时间的囚禁并没有让沈巍狼狈不堪,相反,他这容光焕发的模样,仿佛坐的不是牢,而是酒楼。
看到屋内的沈栩安,沈巍更加猖獗,挑衅般横眼看向了杨韵。
“这下知道错了?告诉你,晚了!老子出去了,第一个弄死——”
沈巍一句话没说完,杨韵就抬脚揣在了他胸口。
砰!
人飞了出去。
杜伟及时松手,才没被波及。
“你敢踹我!”
“沈郎,他敢踹我!”
沈巍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地冲着沈栩安告状。
“踹了就踹了。”杨韵斜眼示意要开口的沈栩安闭嘴,随后走到沈巍面前,居高临下地说:“留你到现在,你以为是你多重要?是沈家给了多少钱?我告诉你,都不是!只是我想查出你到底将董玉娘的尸体藏去了哪儿!”
一旁的沈栩安岿然不动。
本来还有些底气的沈巍硬是被这一脚和沈栩安的冷漠给压得惊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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